暴雨砸在旧城区的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土腥味钻进鼻腔。
我缩在报刊亭角落，指尖捏着一盒没见过的烟——烟盒是深褐色的，烫金纹路像缠绕的蛇，盒盖内侧印着行极小的字：“吞云者，入雾境”。
这烟是半小时前从一个穿黑斗篷的老头那买的。
他的兜帽压得极低，露出的下巴上爬满灰黑色的鳞片，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小伙子，这烟能解你所有烦忧，但记住，抽的时候别睁眼。”
现在的我刚丢了工作，又和女友分手，满脑子都是“不如死掉算了”，没多想就掏了钱。
雨势渐小，我忍不住抽出一根烟。
烟身泛着诡异的银光，点燃的瞬间，烟雾不是白色，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还带着股腐烂玫瑰的甜香。
我猛吸一口，喉咙里没有灼烧感，反而像有无数细虫在爬。
“别睁眼。”老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可好奇心像藤蔓缠住心脏，我缓缓睁开眼——报刊亭不见了，眼前是一条铺着墨色石板的街道，两侧的房屋歪歪扭扭，窗户里透出绿色的光。
街上飘着半透明的人影，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每走一步，脚下就冒出一缕黑烟。
“你不该睁眼的。”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转头，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她的皮肤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色的空洞。
她手里也拿着那盒烟，正用一根燃烧的黑色火柴点燃：“我叫夏禾。这是烟境，进来的人，要么成为烟奴，要么……成为烟本身。”
话音刚落，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为首的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的左臂已经变成了烟雾，正不断消散。
“快！别让‘烟犬’追上！”他嘶吼着，看到我和夏禾，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你们有‘烟芯’吗？给我一点，我就能撑到‘烟门’！”
夏禾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里裹着一缕红色的烟雾：“这是‘烟芯’，但凭什么给你？汪叔，你上个月为了抢我的‘烟芯’，差点把我推进‘烟渊’！”
西装男脸色煞白，身后传来低沉的咆哮，一只浑身冒着黑烟的怪物追了过来，它没有四肢，只有一个巨大的头颅，嘴里满是尖牙。
“那是‘烟犬’，是老头的手下，专门追捕逃跑的吞云者。”夏禾把“烟芯”递给我，“你拿着，‘烟犬’怕‘烟芯’。”
我刚接过“烟芯”，西装男突然扑了过来，想抢走“烟芯”。
夏禾眼疾手快，抽出一根黑色的烟，点燃后朝西装男扔去，烟雾瞬间缠住了他的脚。
“你疯了！”西装男挣扎着，“没有‘烟芯’，我们都会死！”
这时，巷子里又跑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穿校服的女生，另一个是拄着拐杖的老人。
“别吵了！”校服女生喊道，“老头已经集齐九颗‘烟引’了，就差最后一颗，我们必须在他找到最后一颗‘烟引’之前，找到‘烟门’逃出去！”
我这才注意到，校服女生的口袋里，也放着一盒深褐色的烟，和我的一模一样。
“你们也是吞云者？”夏禾问道。
老人点点头，咳嗽了两声，吐出一缕黑烟：“我已经进来三年了，见过无数吞云者变成烟奴。那老头根本不是要找‘烟引’当烟境之主，他是要把‘烟引’炼成‘烟丹’，吞下‘烟丹’，他就能跳出烟境，在现实世界里为所欲为。”
夏禾的脸色变了：“我之前以为吞了‘烟引’能毁掉烟境，原来我错了。”
西装男突然停止了挣扎，眼神变得绝望：“我之前抢‘烟芯’，是因为我女儿还在现实世界等着我，我想回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左臂消散得更快了：“如果……如果我变成了烟奴，你们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女儿？她在第三中学读高二，叫汪晴……”
“烟犬”越来越近，咆哮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夏禾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一起走，‘烟门’在街道尽头的‘烟树’下，只有‘烟芯’能打开‘烟门’。”
我握紧手里的 “烟芯”，感觉它在发烫。
西装男站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我来引开‘烟犬’，你们快去‘烟树’！”
他说完，朝“烟犬”的方向跑去，嘴里大喊着：“来追我啊！”
“不要！”校服女生想拉住他，却晚了一步。
“烟犬”扑向西装男，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西装男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快速变成烟雾。
“快走！”夏禾拉着我，和校服女生、老人一起朝街道尽头跑去。
刚跨出两步，脚下的墨色石板突然裂开细缝，一缕缕黑烟从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缠上我的脚踝。
“小心！是‘烟茧’！”老人拐杖狠狠砸向地面，杖头镶嵌的铜铃发出刺耳的响声，黑烟却反而缠得更紧，“不对……这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缚魂烟茧’，有人在前面设了陷阱！”
巷口的阴影里突然飘出个佝偻的身影，那人裹着灰黑色的破布，手里端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盛着冒泡的墨色液体。
“终于等到你们了，吞云的小娃娃们。”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瓷碗，掀开破布帽，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眼睛是两团跳动的绿色火焰，没有眼球。
“你是谁？”夏禾将烟盒捏得咯咯响，黑色烟雾在她指尖缠绕。
烟婆婆手中陶碗里的液体突然飞溅出来，落在地上瞬间变成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它们朝我们爬来，所过之处，石板都被腐蚀出小坑。
“我是谁？我是烟婆婆，是守了烟境三百年的‘烟卫’！你们这些偷‘烟引’的小贼，都该变成碗里的‘烟蛊’！”烟婆婆冷笑一声。
“救我！”校服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她的校服裙摆不知何时爬满了黑色虫子，正往她的皮肤里钻。
老人急忙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符，贴在女生裙摆上，纸符瞬间燃烧起来，虫子被烧成灰烬，可女生的小腿已经开始发黑，冒出淡淡的黑烟。
“‘烟蛊’入体，半个时辰内不找到‘烟露’，她就会变成‘烟傀’。”老人脸色凝重，“烟境里只有‘烟泉’才有‘烟露’，可‘烟泉’在……”
“在‘烟镜沼’。”烟婆婆突然开口，绿色的火焰在眼窝里跳动，“不过你们到不了那里。‘烟镜沼’里的每一面‘烟镜’，都会照出你们最害怕的东西，一旦被幻象困住，就会永远留在沼里，变成‘烟镜’的养料。”
她说着，从破布口袋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是黑色的，里面映出的不是我们的身影，而是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汪叔正被困在一团黑烟里，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汪叔！”校服女生哭出声，“你不是说要回去看女儿吗？你怎么会……”
镜中的汪叔突然转向我们，眼睛变成了黑色的空洞，朝我们伸出手，像是在求救。
我胸口的红光突然闪烁，镜中的汪叔发出一声惨叫，身影开始消散。
烟婆婆脸色一变，将铜镜收进口袋：“没想到最后一颗‘烟引’竟有净化之力。看来老头说的没错，只要吞了你的‘烟引’，就能彻底掌控烟境。”
她突然举起陶碗，碗里的液体化作一条黑色的蛇，朝我扑来。
夏禾突然挡在我身前，黑色烟雾暴涨，与黑蛇缠在一起：“你们快走！去‘烟镜沼’找‘烟露’，我来拖住她！”
“可是你……”我刚想说什么，老人突然拉着我和校服女生朝巷外跑。
“别管她！她身上有九颗‘烟引’，烟婆婆不敢伤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烟露’，不然乔伊就没救了！”
身后传来烟婆婆的怒吼和夏禾的惨叫声，我回头望去，只看到一团黑色的烟雾和绿色的火焰在巷口缠斗。
跑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一片沼泽，沼泽里漂浮着无数面黑色的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景象——有的映出人们痛苦的表情，有的映出恐怖的怪物，还有的映出现实世界的画面。
“这就是‘烟镜沼’。”老人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茶色的珠子，“这是‘避镜珠’，能暂时挡住幻象，但只能用一次，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烟泉’。”
我接过“避镜珠”，珠子入手冰凉，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刚踏入沼泽，身边的镜子突然开始晃动，镜中的景象变成了我和女友分手的画面——女友哭着对我说：“你总是这么懦弱，遇到事情只会逃避，我们根本不合适！”
我愣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镜子走去。
“别被幻象迷惑！”老人突然拉住我，“这都是‘烟镜’制造的幻觉，只要你心生动摇，就会被它困住！”
我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离镜子只有一步之遥，镜中的女友正朝我伸出手，眼神里满是诱惑。
胸口的红光再次闪烁，镜中的画面突然破碎，变成了一片黑色的虚无。
“快走！‘避镜珠’的效力快消失了！”老人拉着我继续往前走，乔伊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小腿的黑色已经蔓延到膝盖，冒出的黑烟也越来越浓。
突然，沼泽中央的一面巨大镜子开始发光，镜中映出一口泉眼，泉眼里涌出白色的液体——那就是“烟露”。
“找到了！‘烟泉’在那里！”老人兴奋地喊道，刚想往前走，沼泽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红色肚兜的小孩，皮肤是透明的，身体里流淌着黑色的烟雾，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的黑色火柴——这是 “烟童”。
“你们不能过去。”烟童的声音稚嫩，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烟泉’是烟境的生命之源，只有烟境之主才能靠近。你们这些外来者，不配触碰‘烟露’。”
他举起黑色火柴，沼泽里的镜子突然开始旋转，无数道黑色的光线从镜子里射出来，朝我们袭来。
老人将我和乔伊护在身后，举起拐杖抵挡，拐杖瞬间被黑色光线烧成灰烬。
“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老人叹了口气，胸口突然冒出一缕黑烟，“其实我早就被‘烟蛊’入体了，只是一直靠着‘避镜珠’压制。现在我把最后的力量传给你，你一定要带着乔伊找到‘烟露’，毁掉烟境，让所有烟奴解脱。”
他突然将手按在我胸口，一股暖流涌入我的身体，老人的身体开始透明，慢慢变成烟雾。
“爷爷！”乔伊哭着喊道，却被老人推开，“快走！别让我的牺牲白费！”
老人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颗黑色的珠子，滚落在我脚边。
烟童冷笑一声，举起黑色火柴，朝我们扔来。
我捡起珠子，突然发现珠子上刻着一行小字：“烟泉之秘，非血祭不能开；烟境之主，非牺牲不能成。”
我胸口的红光突然暴涨，与手里的珠子产生共鸣，沼泽里的镜子开始剧烈晃动，镜中的“烟泉”也开始沸腾。
烟童脸色大变，转身想跑，却被一道红光困住。
“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我握紧拳头，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我不仅要找到‘烟露’，还要毁掉烟境，让所有被囚禁在这里的人都能回家！”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烟婆婆和夏禾出现在沼泽边缘。
烟婆婆的衣服破烂不堪，绿色的火焰也黯淡了许多，夏禾的脸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手里的烟盒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没想到你们竟能走到这里。”烟婆婆冷笑着，“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老头已经带着‘烟傀’赶来了，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我转头看向夏禾，她朝我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
“不管他带多少‘烟傀’来，我们都不会退缩。”夏禾举起烟盒，暗红色的烟雾开始弥漫，“我们一起毁掉烟境，让所有烟奴都能解脱！”
烟童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消散，沼泽里的镜子也开始破碎，“烟泉”里的“烟露”喷涌而出，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咆哮，无数黑色的人影朝我们涌来，为首的正是那个穿黑斗篷的老头，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烟杆，烟杆里冒着黑色的火焰，眼神里满是疯狂。
“你们以为能毁掉烟境？简直是痴心妄想！今天我就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变成我的‘烟傀’，永远留在烟境里！”老头咆哮着。
我握紧手里的珠子，胸口的红光越来越亮，夏禾也举起烟盒，暗红色的烟雾与我的红光交织在一起。
乔伊的小腿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她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朝老头的方向望去，眼神里满是愤怒。
“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大喊一声，朝老头冲去。
突然，身后的“烟泉”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沼泽笼罩。
白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滋滋”的声响，像是烟雾被灼烧的声音。
等我终于能看清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色的空间里，脚下是柔软的云雾，远处飘着几缕黑色的烟雾，正慢慢被白光吞噬。
“这里是？”我疑惑地开口，胸口的红光还在闪烁，手里的珠子也发出淡淡的白光，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乔伊躺在我身边，她小腿的黑色已经消退，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只是还没醒过来。
“这里是烟泉的核心，没想到你真的能进来。”夏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到她正靠在一根白色的柱子上，嘴角的血迹已经擦干净，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烟婆婆站在她身边，绿色的火焰已经熄灭，眼睛里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只是眼神里满是复杂。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烟童呢？还有那个老头……”我一连串地问道。
夏禾笑了笑，走到我身边，指了指远处的黑色烟雾：“烟童被白光净化了，变成了烟泉的一部分。至于那个老头，他暂时进不来这里，烟泉的核心只有‘烟引’的持有者才能进入。”
烟婆婆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的墨色液体已经变成了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其实我早就知道老头的阴谋。”她的声音不再尖细，反而带着一丝沙哑，“三百年前，我和老头是烟境的守护者，我们的职责是保护烟境，不让外人进来。可老头贪心不足，想把烟境变成自己的私有物，于是他背叛了我，杀了其他的守护者，还把我变成了那副样子。”
我愣住了，没想到烟婆婆还有这样的过往。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帮老头？”夏禾问道。
烟婆婆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控制了我的灵魂，我不得不听他的话。直到刚才，你的‘烟引’爆发，净化了我体内的控制术，我才恢复了自由。”
夏禾从口袋里掏出那九颗 “烟引”，红色的珠子在白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这些‘烟引’，都是之前进入烟境的吞云者的心脏。”她的眼神里满是悲伤，“他们有的是为了寻找失去的亲人，有的是为了逃避现实的痛苦，还有的是被老头欺骗，以为能获得力量。可最后，他们都变成了‘烟引’，被困在烟境里。”
“那我呢？我的心脏为什么会是最后一颗‘烟引’？”我摸了摸胸口，红光依旧在闪烁。
夏禾看了看烟婆婆，烟婆婆点了点头，女孩才开口：“因为你是‘情深者’。烟境的法则是，只有情深者的心脏才能成为最后一颗‘烟引’，也只有情深者才能净化烟境，毁掉老头的阴谋。”
“情深者？”我想起女友，想起父母，想起那些我曾经失去的人，心里一阵酸楚。
“老头之所以要找‘烟引’，是因为他想通过‘烟引’打开烟境与现实世界的通道，然后把烟境里的‘烟傀’带到现实世界，控制所有人。”烟婆婆补充道，“他以为只要集齐十颗‘烟引’，就能成为烟境的王，可他不知道，烟境的王必须是心善者，而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就在这时，乔伊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我们，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哪里？汪叔他……”
夏禾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汪叔变成了烟奴，但他没有消失，只要我们毁掉烟境，他就能恢复正常，回到现实世界和他的女儿团聚。”
乔伊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到！”
突然，白色的空间开始晃动，远处的黑色烟雾越来越浓，传来老头愤怒的咆哮：“你们以为躲在烟泉核心里就安全了吗？我已经找到打开核心的方法，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烟婆婆脸色一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珠子：“这是‘烟泉珠’，能暂时加固核心的屏障，但只能撑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找到毁掉烟境的方法，不然所有人都会变成‘烟傀’。”
我握紧手里的珠子，胸口的红光越来越亮，与“烟泉珠”产生了共鸣。
“烟泉之秘，非血祭不能开；烟境之主，非牺牲不能成。”我想起珠子上的字，突然明白了什么，“难道毁掉烟境的方法，是要有人牺牲自己，成为烟境之主，然后再亲手毁掉烟境？”
夏禾和烟婆婆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没错。”夏禾的眼神里满是坚定，“我已经决定了，我来当这个烟境之主。我身上有九颗‘烟引’，再加上你的‘烟引’，就能成为烟境之主，然后毁掉烟境。”
我急忙摇头：“不行！你会消失的！”
夏禾笑了笑：“我本来就是烟境里的一缕烟雾，能为大家做些事情，我很开心。”
烟婆婆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烟泉珠’和十颗‘烟引’融合，产生净化之力，毁掉烟境。但这样做，‘烟泉珠’和‘烟引’都会消失，我们也会回到现实世界，只是之前变成烟奴的人，就再也无法恢复了。”
我们陷入了沉默，一边是夏禾的牺牲，一边是烟奴们永远无法恢复，无论选择哪一个，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乔伊突然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选择第二个办法。”
我们看向她，她继续说道：“汪叔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女儿考上大学，虽然他现在变成了烟奴，但只要我们能回到现实世界，我可以帮他照顾他的女儿，告诉他的女儿，她的爸爸是个英雄。”
夏禾和烟婆婆点了点头，我也握紧了拳头：“好，我们就选择第二个办法！”
就在这时，白色的空间晃动得更厉害了，老头的声音越来越近：“时间快到了，你们准备好变成‘烟傀’了吗？”
烟婆婆将“烟泉珠”递给我，夏禾也将九颗“烟引”放在我手里，我的“烟引”从胸口飘了出来，与九颗“烟引”和“烟泉珠”融合在一起。
一道耀眼的白光爆发出来，白色的空间开始破碎，远处传来老头的惨叫声。
我感觉自己在上升，耳边传来夏禾的声音：“再见了，记得帮我看看现实世界的阳光，一定很温暖吧。”
我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白光将我包裹……
我以为这是解脱，是回到现实的信号——直到白光骤然褪去，浓烈的煤烟味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猛地钻进鼻腔。
我呛得蜷起身子，手掌触到冰凉粗糙的水泥地，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报刊亭的角落。
掌心攥着的不是“烟引”的余温，而是深褐色烟盒烧成的灰烬，指尖还沾着未燃尽的黑色纸纤维。
“醒了？刚才看你直挺挺躺这儿，脸白得跟纸似的，还以为你抽晕过去了。”报刊亭老板的声音带着市井的熟稔，一瓶冰镇矿泉水递到我面前，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我抬头望去，街面和记忆里进入烟境前一模一样：穿雨衣的行人匆匆避开水洼，公交车进站时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甚至远处小卖部的收音机还在播放老旧的评书——可这“正常”，却让我脊背发寒。
乔伊哭着喊“汪叔”的模样、老人将最后力量渡给我时消散的烟雾、夏禾挡在我身前与“烟婆婆”缠斗的背影，这些画面清晰得能数出夏禾连衣裙上的褶皱，绝不是荒诞的梦。
我下意识摸向胸口，没有红光跳动，没有烟雾缠绕，只有心脏平稳的搏动，可那搏动里总像裹着一缕看不见的烟，每跳一下，就有细微的灼热感顺着血管蔓延。
“老板，你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姑娘？还有个穿校服的女生，和拄拐杖的老人？”我攥紧矿泉水瓶，瓶身的倒影里，我的瞳孔边缘突然掠过一丝极淡的墨色，快得像错觉。
老板却挠着头笑了：“你这孩子睡糊涂了？这雨从晌午下到现在，就你一个人缩在这儿抽烟，哪来的其他人？倒是半小时前，有个穿黑斗篷的老头路过，问我见没见着拿深褐色烟盒的年轻人，我说没见着，他就往巷子里去了，走得急，还掉了个东西。”
黑斗篷老头！他也出来了？
我猛地坐直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个物件，我一眼就认出——是半块发黑的铜镜，边缘缠着一缕未烧尽的黑色丝线，正是烟婆婆用来照出烟奴的那面。
镜面还沾着点点暗红色痕迹，像极了“烟引”的颜色。
我颤抖着接过铜镜，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镜面，绿光突然从镜中炸开。
不是我的倒影，而是烟境里那条墨色石板街：巷口站着穿白连衣裙的夏禾，她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些，眼睛的黑洞里不再是黑雾，而是飘着一缕极淡的白光。
她朝我挥了挥手，嘴唇动着，像是在说“小心”，可声音却传不出来。
下一秒，绿光消失，镜面只映出我惊愕的脸，以及……我瞳孔里那抹再也没消失的墨色。
“这镜子邪门得很，你要是认识那老头，就帮我还给他吧。”老板的话让我回过神，我把铜镜揣进内兜，谢过他后走出报刊亭。
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身上，暖得让人想落泪——这就是女孩想看的阳光，可她却再也摸不到了。
我沿着旧城区的街道慢慢走，每一步都觉得脚下发虚，仿佛随时会踩进烟境的裂缝。
路过一家古董店时，我下意识驻足，橱窗里的旧钟表“咔嗒”作响，指针停在三点十分，和我进入烟境时的时间分毫不差。
没有夏禾或是乔伊的身影，没有老人的拐杖声，可当我转身离开时，橱窗玻璃的倒影里，门帘突然无风自动。
一个穿红色肚兜的小孩一闪而过，手里捏着的黑色火柴还在燃烧，映在玻璃上的蛇形纹路微微发亮。
“烟童？”我猛地回头，门帘纹丝不动，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进店里，落在积灰的柜台前，叶面上还沾着点点“烟露”的白色痕迹。
我摸了摸内兜的铜镜，镜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已经暗透。
我把铜镜放在书桌上，刚打开台灯，就看到桌角放着个陌生的信封——米白色的信封没有邮票，没有署名，边缘沾着淡淡的甜香，和烟境里腐烂玫瑰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黑色墨水写着一行字：“烟境未散，十引缺一，下一个‘情深者’，会是谁呢？”
末尾的蛇形纹路里，蛇眼是醒目的红色。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嗬嗬”声，像烟奴喉咙里的嘶吼。
我猛地拉开窗帘，楼下路灯下，一个人影慢慢走过，脚下拖着一缕极淡的黑烟。
走到路灯阴影处时，身影突然变成了穿西装的汪叔——他的左臂还在冒着烟，却朝我抬头笑了笑，眼神里没有迷茫，只有一丝复杂的示意，手指还指了指我内兜的方向，像是在提醒我看好铜镜。
我握紧桌上的铜镜，镜面里的我瞳孔墨色愈发浓重，而镜中倒影的背景，竟变成了烟境里烟树后的烟门大殿。
黑斗篷老头站在破碎的烟泉中央的白色泉芯前，手里捏着另一盒深褐色烟盒，盒盖打开，里面的银色烟身泛着绿光，而他身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烟婆婆！
她的眼睛不再是绿色火焰，而是和我一样的墨色瞳孔，手里端着的陶碗里，盛着的不是“烟蛊”，而是十颗缠绕着烟雾的“烟引”，其中九颗是红色，最后一颗……竟是透明的。
“原来你早就和他一伙的。”我低声说，镜面突然震动起来，一行小字慢慢浮现：“烟境之主，非共生者不能成；十引之秘，非献祭者不能解。”
我摸向胸口，那缕隐藏的烟雾突然发烫，铜镜里的“烟引”竟跟着跳动起来，透明的那颗，竟与我心脏的搏动频率完全一致。
我终于明白，所谓的 “十引缺一”，缺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我的心脏早就和最后一颗“烟引”共生。
老人消散前，是把他的“烟引”渡给了我；而黑斗篷老头要找的，从来不是十颗独立的“烟引”，而是“共生烟引”。
只有吞噬了与“烟引”共生的人，才能真正掌控烟境，甚至将烟泉的白色泉芯炼化成“共生界”的核心。
桌上的纸条被风吹起，落在铜镜旁，纸条背面突然显现出一行新的字迹，是夏禾的笔迹：“铜镜是‘界门’，烟引是‘钥匙’，他要的不是烟境，是现实与烟境的‘共生界’—— 别信烟婆婆，她的心脏，早就变成了烟泉白色泉芯的一部分！”
字迹刚消失，镜面里的烟婆婆突然动了——她悄悄将陶碗里的一颗红色“烟引”藏进袖口，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与之前的顺从截然不同。
我低头看向手腕，不知何时出现的被烟露浸润的旧纸符纹样的银色印记，正慢慢变回蛇形纹路，而纹路的尽头，竟与铜镜边缘的黑色丝线连接在一起。
窗外的黑烟越来越浓，远处传来人们的尖叫，我知道，烟境的门已经再次打开，而我，既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引线”，也是唯一能毁掉“共生界”的“献祭者”。
铜镜的倒影里，黑斗篷老头的烟盒已经点燃，墨色烟雾顺着镜面缝隙钻出来，缠上我的手腕。
就在这时，镜中的烟婆婆突然举起陶碗，将里面的“烟引”朝黑斗篷老头砸去：“老东西！你骗了我三百年，以为我真会帮你炼‘共生界’？”
红色“烟引”炸开，黑烟剧烈翻滚，黑斗篷老头的身影晃动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惊愕。
“烟婆婆？”我愣住了。
镜面里的夏禾残影突然变得清晰，她的眼中白光暴涨，透明的“烟引”竟从铜镜里飘出来，落在我掌心：“我没消散！我把意识藏在了烟引里，烟婆婆一直在帮我找机会！”
掌心的“烟引”发烫，与我胸口的共生烟引产生共鸣，白光顺着我的手臂蔓延，将缠在手腕上的黑烟烧成灰烬。
黑斗篷老头怒吼着朝烟婆婆扑去，烟婆婆却朝我大喊：“快！将两颗烟引和铜镜一起放进烟泉！只有共生烟引和纯净烟引结合，才能毁掉泉芯！”
我握紧铜镜和掌心的“烟引”，走向窗边，楼下的黑烟里，汪叔、乔伊正奋力阻挡烟奴，夏禾的残影在我身边浮现，帮我挡住不断袭来的黑雾。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我纵身跃出窗外，白光将我包裹，下一秒就站在烟门大殿里。
黑斗篷老头正掐着烟婆婆的脖子，烟泉的白色泉芯在他身后跳动，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来得正好！”他松开烟婆婆，朝我扑来，我却将铜镜和两颗“烟引”一起掷向泉芯。
白光与绿光碰撞，大殿开始崩塌，黑斗篷老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慢慢变成烟雾。
烟婆婆扶住我，嘴角挂着血迹：“三百年了，终于……结束了。”
夏禾的身影从烟引里走出来，朝我笑着：“现实的阳光，我终于也摸到了。”
……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
桌上的铜镜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镜子，掌心的“烟引”消失了，只有手腕上的旧纸符纹样还在。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拉开窗帘——汪叔正带着汪晴散步，乔伊背着书包哼着歌路过，老人坐在古董店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烟，烟婆婆则变成了普通的老太太，在报刊亭旁和老板聊天。
我笑着走下楼，阳光落在身上，暖得让人想落泪。
可当我路过古董店时，橱窗里的旧钟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指针跳到了三点十分，是我进入烟境时的时间。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到烟童，他朝我眨了眨眼。
我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世界是否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