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磨石头，刚落进耳朵里，项尘就觉得后颈发紧——不是邪兵那种闷头冲的蛮横，是带着股子阴恻恻的邪气，像毒蛇缠在脚踝上，明明没咬，却让人浑身发毛。
他和苏先生背靠着背站定，机关鸟的暖黄光晕里，大厅尽头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个人影。那人穿着件黑色的短褂，布料上绣着密密麻麻的蝎纹，针脚里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碎屑，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爬着条银灰色的蜈蚣，蜈蚣尾巴还在轻轻晃，像是活的。最扎眼的是他的脸，左半边脸覆盖着层黑色的鳞甲，从颧骨一直蔓延到下巴，鳞甲缝隙里渗着淡绿色的黏液，右半边脸倒是正常，可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看过来的时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
“黑蝎？”苏先生的声音沉了下来，手里的短剑微微颤抖——不是怕，是剑柄上的铜纹在发烫，那是专门克邪祟的符文，一碰到浓得化不开的邪气就会有反应。
黑蝎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牙，牙尖上挂着丝透明的液体：“苏老鬼，倒是比我想的能活。还有你，”他的目光扫到项尘身上，落在他怀里鼓起来的龙符位置，“揣着龙符的小崽子，刚才毁我聚邪阵的，就是你吧？”
项尘攥紧拳头，玄甲在胳膊上隐隐发烫，像是在提醒他随时准备动手：“是我又怎么样？你用邪术炼邪兵，害了多少人，今天就得把账算清楚！”
“算账？”黑蝎嗤笑一声，转身走到大厅最里面的石台上坐下。那石台比刚才被毁掉的聚邪阵石台更高，上面刻着的不是龙纹，是密密麻麻的蝎形符文，符文槽里填着暗红色的膏状东西，凑近了能闻到股腐臭的味道，像是烂掉的肉混了草药。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陶罐——那陶罐是深褐色的，表面裂着细纹，裂纹里也渗着绿色黏液，罐口用块黑布封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
“你们以为毁掉个聚邪阵就赢了？”黑蝎伸手捏住黑布的一角，慢慢往下扯，“太天真了。那不过是我炼邪兵的引子，真正的好东西，在这儿呢。”
黑布一落地，一股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比邪兵身上的焦味还冲，项尘忍不住皱紧鼻子，往后退了半步。陶罐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全是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身体细细的，腿上带着倒钩，爬动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声儿，偶尔还有几只虫子顺着罐口爬出来，刚探出头，就被黑蝎用手指弹了回去，虫子落地的瞬间，居然在石台上烧出个小小的黑坑。
“这是‘毒蛊’，”黑蝎用手指拨弄着罐子里的虫子，语气里满是得意，“我用百种毒物喂了三年，专门克你们这种带龙气的玩意儿。刚才毁我聚邪阵的时候，你身上的龙血味儿就飘过来了——啧啧，纯得很，正好给我的毒蛊开荤。”
话音刚落，黑蝎突然抬手，把陶罐往空中一扬！罐子里的毒蛊像黑色的雨丝一样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朝着项尘直扑过去。那些虫子飞得极快，还没等项尘反应过来，最前面的几只已经到了跟前。
“玄甲！”苏先生大喊一声，手里的短剑朝着毒蛊挥过去，可短剑刚碰到虫子，虫子居然顺着剑刃爬了上来，像是根本不怕铁器。
项尘赶紧激活玄甲，暗金色的甲片瞬间覆盖全身，连手腕脚腕都没漏。他本以为玄甲能挡住，可没想到，那些毒蛊落到甲片上，居然顺着甲片的缝隙往里钻！甲片之间的缝隙本来就小，可毒蛊像是能缩小似的，硬生生挤了进去，很快就爬到了他的皮肤边上。
“卧槽！这玩意儿能穿甲？”项尘急了，伸手去拍胳膊上的甲片，可毒蛊在甲片下面爬，根本拍不到，只觉得皮肤上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痒，还带着点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他能感觉到，那些虫子在往皮肤里钻，钻过的地方，皮肤开始发烫，还泛起了淡绿色的印子。
“别用手拍！毒蛊的倒钩会勾住皮肤，越拍钻得越深！”苏先生一边喊，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纸包是油纸做的，上面画着火焰符文，“接着！这是火焰粉，专门克毒蛊！”
项尘赶紧伸手去接，可毒蛊已经爬到了他的脖子边上，痒得他差点没拿稳纸包。苏先生见状，干脆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扯开纸包，将里面金红色的粉末往项尘身上撒去。
火焰粉一碰到空气，“呼”地一下就燃了起来，不是那种烧人的大火，是淡淡的金红色火苗，像一层薄纱裹在项尘的玄甲上。那些还在往甲片缝隙里钻的毒蛊，一碰到火苗，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热油里撒了水，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顺着甲片缝隙掉了下来。爬在项尘脖子边上的几只，也被火苗燎到，蜷成一团，不动了。
“管用！”项尘松了口气，赶紧把手里剩下的火焰粉往身上撒，金红色的火苗再次亮起，彻底把剩下的毒蛊烧了个干净。皮肤上的痒和刺痛慢慢消失，只是刚才被虫子爬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绿色印子，有点发烫。
“毒蛊怕火，咱们有机会！”苏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又掏出两个火焰粉纸包，递了一个给项尘，“这玩意儿我就剩三个了，省着点用。黑蝎的毒蛊肯定不止这些，他罐子里还有存货，得先把他手里的陶罐毁掉！”
项尘接过火焰粉，紧紧攥在手里，目光盯着黑蝎手里的陶罐——刚才撒出去不少毒蛊，但罐子里还有动静，显然没撒完。黑蝎刚才看到火焰粉烧了毒蛊，脸色沉了下来，左脸上的鳞甲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更浓的绿色黏液，眼神里满是狠厉。
“好你个苏老鬼，居然还藏着火焰粉。”黑蝎咬牙切齿地说，另一只手悄悄摸向石台下面，不知道在摸什么，“不过，我的毒蛊，可不止这一罐。”
话音刚落，黑蝎突然抬手，将手里的陶罐再次扬起来，这次撒出来的毒蛊更多，而且颜色比刚才深了些，是墨黑色的，爬动的时候，身上还泛着淡淡的绿光。“这是‘淬毒蛊’，比刚才的厉害三倍，看你的火焰粉够不够用！”
“项尘，你冲上去毁陶罐！我来挡毒蛊！”苏先生大喊着，把最后一个火焰粉纸包扯开，金红色的粉末撒向空中，火苗瞬间燃起，挡住了大部分淬毒蛊。可还是有几只漏了过去，朝着项尘飞过来。
项尘没敢耽搁，趁着苏先生用火焰粉挡毒蛊的空档，拔腿就朝着黑蝎冲过去。他手里攥着火焰粉，随时准备应对漏过来的毒蛊。刚跑了两步，就有两只淬毒蛊扑到了他的后背，他赶紧把手里的火焰粉往身后撒了点，火苗燃起，淬毒蛊瞬间被烧死。
“想毁我的陶罐？没那么容易！”黑蝎见状，突然从石台下面掏出个黑色的哨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哨声很尖，不是人能听到的频率，可项尘却看到，石台上那些蝎形符文突然亮了起来，暗红色的膏状东西开始冒泡，从符文槽里溢出来，顺着石台往下流。
溢出来的膏状物一碰到地面，瞬间就变成了黑色的虫子——不是毒蛊，是更细小的黑虫，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朝着项尘的脚边爬过来。那些虫子爬得极快，还没等项尘反应过来，就已经爬到了他的鞋底，开始啃咬鞋底的布料。
“这又是啥玩意儿？”项尘心里一惊，赶紧抬脚往后退，可虫子太多了，退了两步，脚边还是围满了黑虫。他能感觉到，鞋底已经被啃出了小洞，虫子开始往袜子里钻，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比毒蛊的痒更难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咬。
“这是‘蚀骨虫’，专门啃骨头的。”黑蝎的声音带着得意，“你的玄甲能挡毒蛊，可挡不住蚀骨虫吧？它们能顺着你的鞋子爬进去，啃你的脚骨，最后再顺着骨头爬到你的五脏六腑——到时候，你就算有龙符，也救不了自己！”
“卑鄙！”项尘咬了咬牙，弯腰想把鞋子脱下来，可刚弯腰，就看到更多的蚀骨虫从石台上流下来，朝着他围过来。苏先生那边也不好过，火焰粉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淬毒蛊开始朝着他飞过去，他只能用短剑不断挥砍，可根本砍不完。
“项尘！别管蚀骨虫！先毁陶罐！蚀骨虫怕龙血！”苏先生一边挥剑，一边大喊。
项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龙血拳头！他之前用龙血拳头打邪兵的时候，龙血的力量能破邪术，说不定也能克蚀骨虫！
他不再管脚边的蚀骨虫，握紧拳头，调动体内的龙血力量。玄甲在拳头处加厚，泛着淡淡的红光，拳头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被烤得发烫。他朝着黑蝎冲过去，脚边的蚀骨虫一碰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龙血气息，瞬间就蜷成一团，不动了，像是被烫死了一样。
“怎么可能？！”黑蝎看到蚀骨虫被龙血气息克制，脸色大变，赶紧伸手去护怀里的陶罐，“我的蚀骨虫怎么会怕龙血？！”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项尘大喊一声，借着冲劲，一跃而起，拳头对准黑蝎手里的陶罐，狠狠砸了下去。
黑蝎赶紧抬手去挡，左脸上的鳞甲瞬间张开，绿色的黏液喷了出来，朝着项尘的脸直扑过去。项尘早有准备，头往旁边一偏，躲开了黏液，拳头依旧朝着陶罐砸去。
“嘭！”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陶罐上。陶罐本来就有裂纹，被这么一砸，瞬间就碎成了好几块。罐子里剩下的毒蛊撒了出来，落在地上，还没等它们爬起来，项尘身上的龙血气息就散了过去，毒蛊瞬间就不动了，变成了黑色的粉末。
“我的毒蛊！”黑蝎惨叫一声，像是被割了肉一样，眼睛里的黑色更深了，“我炼了三年的毒蛊！你居然给我毁了！”
项尘落在地上，刚想说话，突然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他低头一看，刚才被毒蛊爬过的地方，淡绿色的印子开始变深，还朝着心口蔓延过去。“不好，刚才还是被毒蛊咬到了。”
“项尘，你怎么样？”苏先生赶紧跑过来，扶住他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快把这个吃了，是解毒丸，能暂时压制住毒蛊的毒性。”
项尘接过药丸，塞进嘴里，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的闷痛感减轻了些，可绿色的印子还是在慢慢蔓延。
黑蝎看着两人，左脸上的鳞甲开始脱落，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皮肤，样子变得更加狰狞：“解毒丸？没用的！我的毒蛊毒性，不是普通解毒丸能解的。今天你们毁了我的聚邪阵，又毁了我的毒蛊，我要让你们陪葬！”
他突然抬手，拍了拍石台。石台中间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黑色的邪气从裂缝里冒出来，越来越浓，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大厅。邪气里传来“嗷嗷”的叫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项尘和苏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项尘摸了摸怀里的龙符，龙符烫得厉害，像是在警告他，接下来的东西，比邪兵和毒蛊都要危险。
“苏先生，这玩意儿是什么？”项尘压低声音问，手里的拳头再次凝聚起龙血力量。
苏先生皱着眉，盯着裂缝里的邪气：“是‘邪煞’，比邪兵厉害十倍，是用百条人命炼出来的。黑蝎这是疯了，居然连邪煞都敢放出来——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裂缝里的邪气越来越浓，里面的叫声也越来越近。项尘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下面爬。他握紧了手里的火焰粉纸包——虽然只剩下一点了，但聊胜于无。
黑蝎站在裂缝边上，疯狂地大笑着：“邪煞！出来吧！把这两个家伙撕碎！让他们尝尝，得罪我的下场！”
就在这时，裂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黑色的爪子，爪子上长满了倒刺，指甲有半尺长，泛着寒光。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裂缝里爬了出来——那是个没有身体的怪物，只有一颗巨大的头颅，头颅上满是眼睛，每个眼睛里都冒着绿色的光，嘴巴里长满了尖牙，口水顺着尖牙往下滴，滴在地上，瞬间就烧出个坑。
“这就是邪煞？”项尘倒吸一口凉气，连玄甲都在微微颤抖，“这玩意儿怎么打？”
苏先生脸色苍白，手里的短剑几乎要握不住：“邪煞没有实体，普通的攻击没用，只有龙符的力量能克制它。项尘，只能靠你了！”
项尘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龙符。龙符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像是在回应他。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邪煞，握紧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玩意儿多厉害，今天都得把它收拾了！
邪煞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朝着项尘扑了过来。项尘没有躲，反而迎着邪煞冲了过去，拳头凝聚起全身的龙血力量，朝着邪煞的头颅狠狠砸了下去。
“嘭！”拳头砸在邪煞的头颅上，发出一声闷响。邪煞的头颅上冒出一阵黑烟，绿色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它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往后退了两步，头颅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有用！”项尘心里一喜，刚想继续冲上去，突然觉得胸口的毒性再次发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绿色的印子已经蔓延到了心口，疼得他差点没站稳。
“项尘！你撑住！”苏先生赶紧冲过来，扶住他，“邪煞受伤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再给它一拳，就能彻底消灭它！”
黑蝎看到邪煞受伤，脸色大变，想要冲过来阻止，可刚跑两步，就被邪煞甩过来的爪子打中，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吐了一口血。
项尘咬了咬牙，忍着胸口的剧痛，再次握紧拳头，调动体内剩下的龙血力量。玄甲发出耀眼的红光，拳头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他朝着邪煞冲过去，一拳砸在邪煞头颅上的坑洼处。
“轰隆！”邪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头颅瞬间炸开，黑色的邪气散了开来，很快就消失在空气里。裂缝也慢慢合上，石台上的蝎形符文暗了下去，暗红色的膏状物也变成了黑色的粉末。
项尘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胸口的绿色印子慢慢变淡，可他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先生赶紧跑过来，蹲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好，毒性被龙血压制住了，就是消耗太大。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黑蝎还没死，留在这里太危险。”
项尘点了点头，想站起来，可浑身无力，只能靠苏先生扶着。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蝎，他还在动，显然没断气，但已经没力气追过来了。
苏先生扶着项尘，慢慢朝着山洞外面走去。机关鸟的光已经暗了不少，只能勉强照亮前面的路。通道里还是湿漉漉的，水珠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可两人都没心思在意这些——他们知道，这次虽然毁了聚邪阵和毒蛊，打败了邪煞，但黑蝎还没死，以后肯定还会来找麻烦。
走到洞门口的时候，项尘回头看了一眼山洞深处，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遇到黑蝎，一定要彻底解决他，不让他再用邪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