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齐落在残墙上的动静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沸腾的油锅。墙头上还活着的几个堡丁,连同堡主赵铁鹰,都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他脸色白得吓人,气息也弱,像是大病未愈,可手里那柄古朴的斧头,却莫名让人心头发怵。
墙下那些毒傀可不管这些,它们空洞的眼窝里幽火跳动,只是停滞了一瞬,便再次发出无声的嘶吼,如同提线木偶般,更加疯狂地涌上来,灰败的爪子带着腥风,抓向墙头活人的血肉。
“小心!”赵铁鹰强提一口气,长枪刚要刺出,却见任天齐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灌注多少法力,只是握着那柄斧头,对着最先探上墙头的一只利爪,轻轻一磕。
“噗嗤!”
一声闷响,不像金铁交鸣,倒像是钝刀切进了朽木。那只爪子齐腕而断,掉在地上,竟没有多少血流出来,断口处是干枯发黑的肉质,还冒着丝丝灰气。那毒傀晃了晃,动作却没停,另一只爪子依旧抓来。
任天齐眉头都没动一下,手腕一翻,斧刃向上撩起,动作朴实得像个老农劈柴。
“嗤啦——”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丝线,随着斧刃掠过虚空。那毒傀从胸口到头颅,无声无息地裂开,分成两半向后倒去,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散开,那两半残躯落地后,竟像烧尽的灰烬般,迅速变得焦黑、酥脆。
这一幕,让后面涌上的毒傀群出现了一丝凝滞。它们没有恐惧,但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不同”。这斧头造成的伤害,与刀砍剑刺完全不同,带着一种让它们那被死寂之力驱动的躯壳都感到“不适”的湮灭气息。
任天齐自己心里也微微一动。他刚才几乎没动用混沌星焰,只是凭借鸿蒙斧本身的那点微末灵性,以及斧头材质对死寂之力的天然克制。这斧头,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辰老者口中的“原初”,莫非就是指这个?
他不敢怠慢,趁着毒傀攻势稍缓,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腐臭的空气,强忍着丹田处传来的针扎似的刺痛,将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混沌星焰,渡入鸿蒙斧中。
“嗡……”
斧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沉睡中被惊醒的嗡鸣。斧身上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细微纹路,似乎有极其淡薄的暗金流光掠过。握在手中的触感,不再是冰冷,而是传来一种细微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温热。
够了。
任天齐眼神一厉,不再固守墙头,反而纵身一跃,主动跳进了下方密密麻麻的毒傀群中!
“他疯了?!”墙头一个堡丁失声惊呼。
赵铁鹰也瞪大了眼睛,握着长枪的手心全是冷汗。
只见任天齐落入敌群,身形并不快,甚至有些迟滞,显然状态极差。但他每一步踏出,手中的斧头却划出一道道简洁到极致、也精准到极致的弧线。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斧刃破开**空气的细微嘶鸣,以及……肢体分离的闷响。
他不再追求一击毙敌,而是专挑毒傀的关节、脖颈、头颅连接处下手。鸿蒙斧过处,那些刀剑难伤的灰败皮肤和筋骨,如同热刀切油般被轻易分开。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戮。腥臭的黑血和破碎的肢体不断飞起,他周身丈许之内,竟短时间内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毒傀的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就有更多的利爪和毒刃从四面八方袭来。任天齐脚步踉跄了一下,左肩被一只爪子擦过,衣衫撕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火辣辣的疼,伤口边缘还传来麻痹感,那毒素竟试图往骨头里钻!
他闷哼一声,混沌星焰本能地朝伤口处一冲,暗金色火星一闪而逝,那麻痹感顿时消退,伤口流出的鲜血也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金芒,将侵入的灰败死气逼出、湮灭。
这一幕,落在了残墙后方,那几个一直冷眼旁观的黑袍人眼中。为首一人,兜帽下传出一声轻咦。
“竟能抵御‘蚀灵之毒’?还有那斧头……古怪。”旁边一人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贪婪,“擒下他,献给尊者,必是大功一件!”
为首黑袍人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从袖中探出,捏了一个诡异的法诀。
正在毒傀群中厮杀的任天齐,猛地感到一股阴冷刺骨的精神力量,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向他的识海!这力量带着强烈的侵蚀与混乱之意,远非那些只凭本能行动的毒傀可比!
识海一阵剧痛,眼前景物都晃了一下,手中斧势不由得一缓。三四把淬毒短刃立刻抓住空隙,如同毒蛇出洞,直刺他背心要害!
“小心!”刚刚带人冲上墙头的张魁看得目眦欲裂,大吼一声,就想跳下来帮忙。
就在这危急关头——
任天齐识海中,那沉寂许久、源自辰老者传承的、关于星辰与归墟对抗的古老意念碎片,似乎被这同源却更加阴毒的精神力量刺激,猛地自主流转起来!一段模糊的、关于如何以自身意志引动“原初”气息,构筑精神壁垒的片段,福至心灵般闪过!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心神沉入与鸿蒙斧那丝微弱的联系中,不再试图驱动它,而是……拥抱它,将自己那历经磨难、坚韧不屈的意志,与斧头中那丝沉睡的、源自混沌的本源灵性,短暂地融合!
“嗡——!”
鸿蒙斧猛然一震!不再是微鸣,而是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的咆哮!斧身上,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斧芒,不再是丝线,而是如同新月般透斧而出,横扫身后!
“咔嚓!咔嚓!咔嚓!”
那三四把淬毒短刃应声而碎!连同握着短刃的毒傀上半身,一同被斩断!暗金斧芒去势不减,直接将后方七八个毒傀拦腰斩断,残躯在倒飞的过程中便迅速焦黑风化!
更重要的是,那道阴冷的精神攻击,撞在这蕴含着一丝混沌意志的斧芒之上,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瞬间消融溃散!
“噗!”
远处,那为首的黑袍人身体剧震,兜帽下似乎溢出了一缕黑血,他惊骇地望向任天齐,或者说,是望向任天齐手中那柄仿佛活过来的战斧!
“不可能!那是……意志投影?!他怎么可能催动……”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任天齐也不好受。这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脑袋里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眼前阵阵发黑,差点站立不稳。但他死死握住了鸿蒙斧,斧柄传来的搏动般的温热,比之前清晰了数倍,甚至隐隐与他自身的心跳开始呼应。
他拄着斧头,剧烈喘息着,抬起头,染血的脸上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直直看向那几个黑袍人所在的方向,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还有……什么手段?”
墙头上,赵铁鹰、张魁,以及所有幸存者,都呆呆地看着下方那个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以残破之躯硬撼邪魔的身影,看着他手中那柄仿佛苏醒的古斧,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撼与希望的热流,猛地冲上了喉咙。
而任天齐体内,那近乎枯竭的丹田深处,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混沌气流,伴随着鸿蒙斧的苏醒与意志的共鸣,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