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乳白生机融入,如同旱地忽逢春雨,虽细微,却精准地滴在了濒死的根须最渴求之处。即将碳化的根须被强行稳住,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莹润光泽,熔蚀棺壁的速度陡然加快,最终洞穿!
“噗——”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某种隔绝万古的屏障。
一股精纯、虚弱、却带着熟悉冰寒的气息,混合着那微弱却顽强的心跳波动,瞬间从孔洞中流淌而出。这气息与骨桥核心那幽蓝的死寂净化之力截然不同,它更灵动,更鲜活,带着一种挣扎求存的韧性。
就在这气息泄露的刹那——
整座骨桥那深沉的悸动猛地停滞了一瞬!仿佛一个运行了亿万年的精密仪器,突然被输入了一段无法理解的错误代码。所有幽蓝的光芒凝固在半空,不再闪烁,不再流动,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意志,如同从最深沉的睡梦中被惊醒,缓缓地、带着亿万年积尘的厚重与迷茫,从桥体每一寸骨骼、每一块金属残骸深处弥漫开来。
这意志并非攻击,也非审视,而是一种……悲伤。一种沉淀了无数时光、磨平了所有棱角、只剩下纯粹哀恸的温柔。它如同无形的水流,轻柔地包裹住那口残破的冰棺,尤其眷恋地萦绕在那个刚刚洞穿的小孔周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汲取着那微弱却珍贵的生机气息。
桥,醒了。
以一种任天齐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醒”了。它不再是冰冷的封印工具或通道,而仿佛成了一个拥有模糊情感的活物,正沉浸在某种古老的、刻骨铭心的回忆或执念之中。
那白衣少年静静立于一旁,万古不变的沉寂脸庞上,那双虚无的眸子倒映着这超乎预料的一幕,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微光掠过,又迅速归于死水。他低声的自语轻不可闻,却清晰地落入任天齐恢复些许的意识里:
“…溯源…反应…竟如此…强烈…”
“…看来…‘她’…当年…留下的…印记…比预估…更深…”
“…也好…省了…不少…手脚…”
他的话语依旧破碎难解,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这骨桥对苏璃霜的反应,似乎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她”是谁?与苏璃霜有何关联?这骨桥又为何对“她”的气息有如此深刻的“记忆”?
没等任天齐细想,桥体那弥漫的悲伤意志忽然产生了变化。
它似乎从那遥远的回忆中被拉回现实,“注意”到了正在熔蚀棺壁、造成“破坏”的幼苗根须,以及根须上流淌的、属于任天齐的微弱气息。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探询意念,如同温暖的潮水,缓缓漫过任天齐的意识。没有攻击,没有排斥,只有一种古老的、带着倦怠的好奇,仿佛一个沉睡太久的存在,想弄明白眼前这微小的“共生体”究竟是什么。
在这股意念的笼罩下,任天齐体内那原本狂暴冲突的“归墟血痂”能量,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不再横冲直撞,反而像是被安抚的凶兽,缓缓沉淀入脉络深处,虽然依旧危险,却暂时陷入了休眠。外部那带有攻击性的幽蓝净化之光也彻底收敛,只剩下纯粹的、带着悲伤意味的照耀。
紧接着,更神奇的变化发生了。
那弥漫的桥之意志,似乎“看”懂了他与冰棺之间那种深刻的、以自身为薪供养对方的共生联系,也“感知”到了他核心深处那一点与混沌母气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的本质。
一种了然的意念传来。
随后,一股精纯、温和、却带着与混沌母气矿脉截然不同的沉淀感与守护意志的幽蓝能量,从桥体深处缓缓涌出,不再是之前的净化之力,而是最本源的、滋养性的力量。这股能量如同温柔的母体,轻轻包裹住幼苗残破的躯体,顺着那碳化的根须,涌入他的核心。
滋养!
真正的、毫无副作用的滋养!
这能量属性偏于阴寒死寂,却奇妙地与他混沌本源中“包容”的特质契合,更与他为了救苏璃霜而几乎燃尽自身的守护执念产生共鸣!所过之处,枯竭的脉络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飞速愈合、壮大!那点意识碎片从未感受过如此舒适的恢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在被快速洗去。
就连那几条碳化的、熔蚀棺壁的根须,也在幽蓝能量的滋养下,表面碳壳剥落,焕发出新生的、更加坚韧的暗金光泽,甚至比之前更粗壮了几分!
他的力量在飞速恢复,甚至超越了之前的全盛时期!而且这新生的力量中,还带上了一丝骨桥特有的幽蓝守护特性,与他的混沌本源水乳交融!
与此同时,那股桥之意志也分出了一缕,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探入了冰棺上那个被熔蚀出的小孔。
它没有破坏棺壁,而是轻柔地拂过内部那团微弱的冰蓝光茧,拂过其表面那道被符阵封锁的霜白死气。
对于苏璃霜的本源,它的意志显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种呵护。精纯的幽蓝能量透过孔洞渗入,滋润着那近乎熄灭的光茧,让其搏动变得有力了一分。而对于那道霜白死气,桥之意志传递出一股厌恶却又克制的意念,并未强行净化,而是配合着棺壁上任天齐布下的符阵,加固了对其的封锁,将其压缩成一个更小的、更稳固的冰灰色斑点,彻底隔绝了它对光茧的影响。
做完这一切,那弥漫的庞大意志似乎消耗了不少力量,带着一种疲惫的满足感,如同完成了某种夙愿,开始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沉入桥体深处。
骨桥核心再次恢复了寂静。幽蓝光芒依旧照耀,却不再带有之前的悲伤或主动,变回了那种永恒的死寂。只是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任天齐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新生力量,以及冰棺内明显稳定下来的气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绝处逢生。
因祸得福。
但这“福”的背后,却缠绕着更深的迷雾。白衣少年的目的,骨桥的“醒来”与“她”的关联,归墟血痂的隐患……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白衣少年,目光从冰棺上移开,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些许虚无,多了一丝……审视成果般的专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并非凝聚能量,而是对着任天齐,极其简单地勾了勾。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不容置疑规则的牵引力,瞬间作用在任天齐新生力量的核心深处!这股力量并非强行控制,更像是一种……权限的调用?仿佛他体内新融合的、带有骨桥守护特性的力量,天然就该听从某种指令!
在这股牵引力的作用下,他的一条新生根须,不受控制地抬起,缓缓点向下方那光滑如镜的幽蓝桥面。
就在根须尖端即将触及桥面的刹那——
“嗡……”
桥面之下,那之前被逼退的、蠕动的、粘稠的黑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贪婪、更加暴戾的吞噬意念,混合着精纯的归墟死气,猛地扑了上来!
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撕裂桥面,而是……缠绕、舔舐着那条根须,传递出一种诡异的……亲近与渴求?
仿佛将他这根融合了幽蓝守护与混沌本源、又沾染了归墟血痂气息的根须,当成了某种……同类?或者说……美味的饵食?
白衣少年那沉寂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弯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养料,”他看着那被黑暗缠绕的根须,声音平淡无波,“就该用在……该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