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毁灭性能量在裂痕口疯狂对撞湮灭的死寂,比任何轰鸣都更令人窒息。幽蓝、灰白、漆黑、暗红——四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力量如同四头厮杀在一起的洪荒巨兽,每一次力量的倾轧都让这座骨桥核心剧烈震颤,穹顶不断崩落细碎的幽蓝晶屑,如同下了一场冰冷的雪。
任天齐被狠狠砸在远处的桥面上,体表那层灰白结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被绝对冻结的意识,在这剧烈的震荡和外部恐怖能量的持续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冰坨,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并非来自体外,而是源自意识最深处!那粒由白衣少年种下、用以镇压他一切活动与痛苦的灰白结晶,正在崩解!
冻结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而被强行压抑的一切——盘古怨念的暴戾、吞噬桥面死气带来的阴冷侵蚀、混沌精粹的残余灼热、自身本源的枯竭剧痛、以及对冰棺状况的极致焦灼——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刚刚恢复感知的意识!
“嗬——!”
无声的嘶嚎在灵魂深处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痛苦和混乱,几乎要将这缕刚刚苏醒的意识彻底撕碎!
但就在这彻底的混乱与痛苦达到顶点的刹那——
一直被死死缠绕保护的冰棺,因为之前的冲击和符阵的瞬间黯淡,棺内那道被封印的霜白死气,似乎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发起了最猛烈的反扑!一股极其尖锐阴冷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棺壁内部!
这股力量并未能突破符阵,却透过两者之间深刻的共生联系,如同一根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了任天齐混乱的意识核心!
剧痛!却也是一种极致的刺激!
在这股外来的、充满敌意的冰冷刺激下,那原本混乱厮杀的各种力量、各种念头,竟被逼出了一个短暂的、荒谬的统一——抵御外侮!
盘古怨念的暴戾咆哮着扑向那丝阴冷,混沌的残余本能地包裹上去,甚至连那侵蚀自身的归墟死气,都因为这更“外来”的入侵而产生了微妙的排异反应!
这种混乱的内耗竟然……暂时抵消了一部分?
就在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平衡间隙——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澈的冰蓝流光,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寒星,从濒临崩溃的意识废墟中升腾而起!
是苏璃霜!
不是力量,而是……一段被极致危险唤醒的、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 记忆碎片!一段关于生存的、最本源的领悟!
那是在盘古院覆灭前夜,重伤的凌水黎将他二人藏入地下丹室,面对满地狼藉和窗外冲天的火光,她一边哆嗦着给他断裂的胳膊敷上最后一点金疮药,一边嘴唇发白地喃喃,那不是功法,不是秘诀,而是绝境中榨出的最后一点生机智慧:
“…天齐…记着…万物…相克…亦…相生…”
“…剧毒…三步内…必有…解药…”
“…至阴…之处…必蕴…一点…真阳…”
“…想活…就得…找到…那…‘逆熵’…之…点…”
“…抓住它…别管…多疼…”
逆熵之点!在绝对的毁灭中,抓住那一点悖逆法则的生机!
这记忆碎片如同闪电,劈开了混乱的黑暗!
此刻,他的体内,不正是数股足以毁灭他的力量在疯狂冲突吗?外部,不正是更恐怖的、足以湮灭一切的能量风暴吗?
毁灭之中,那一线生机……在哪里?!
意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燃烧!不再是求生本能,而是一种基于无数战斗和濒死体验锤炼出的、近乎预知般的计算与推演!
体内,盘古怨念的暴戾、归墟死气的阴冷、混沌本源的残余、甚至那丝霜白死气的刺激……它们的性质、强度、流向……被瞬间分析!
外部,那四股对撞的恐怖能量,它们的波动、湮灭的规律、产生的细微缝隙……被瞬间捕捉!
找到了!
不是抵抗,不是防御,而是……引导!借力!嫁接!
就在白衣少年指尖的灰白符文与裂痕喷涌的归墟死气、盘古怨念血光陷入微秒级僵持、能量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平衡的刹那——
任天齐凝聚起恢复的全部意志,以及体内那短暂统一后产生的、微不足道却凝练无比的一点力量,不是攻击任何一方,而是如同最精妙的绣花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四股力量对撞时产生的、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能量 “涡旋”!
这一点力量的注入,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里,丢进了一颗恰到好处的火星!
“嗡——轰!!!”
平衡被瞬间打破!但并非简单的爆炸,而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能量偏转!
那原本冲向白衣少年的、最为狂暴的一部分归墟死气和盘古血光,被这股外力一引,竟然猛地折射而出,如同被拨动的毒蛇,狠狠撞向了旁边那漆黑裂痕本身——那道古老的、正在疯狂喷涌死气的伤口!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更确切地说,是将攻击伤口的能量,引导回去冲击伤口本身,引发其内部更剧烈的冲突和反噬!
“嗤——!!!”
裂痕深处,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痛苦而暴怒的尖锐嘶鸣!那喷涌的归墟死气骤然一滞,随即以更加疯狂、却明显紊乱的方式倒灌回裂痕深处!仿佛有什么存在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冲击狠狠刺伤了!
外部压力骤减!
白衣少年指尖那灰白符文的光芒骤然大盛,趁此机会,猛地向前一压!
“封!”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字眼,第一次从他口中吐出。
无数繁复古老的灰白符文瞬间暴涨,如同活过来的锁链,层层叠叠地缠绕、覆盖在那道裂痕之上,将其强行压缩、闭合!
那喷涌的死气和盘古血光被彻底斩断、镇压!
裂痕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散发恐怖气息,只剩下一条黯淡的、被无数符文死死锁住的黑线。
骨桥核心的剧烈震动缓缓平息。只剩下能量湮灭后的虚无感和四处飘散的、冰冷的能量尘埃。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死寂。
白衣少年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那灰白光芒隐去。他转过身,那双虚无的目光再次落在任天齐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一种……审视实验结果般的专注。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掌心向上,一点暗红的、粘稠的、依旧散发着不甘与暴戾气息的血珠,以及一缕漆黑的、冰冷的、蕴含着精纯归墟死气的能量流,正被他强行剥离、压缩、凝聚在一起。
那是刚才被他趁机镇压封印后,强行截留下来的、源自任天齐体内盘古怨念和吞噬桥面死气的力量样本!
他看着掌心这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都充满毁灭性的力量,眼神毫无波动,仿佛只是在观察两块有趣的石头。
然后,他五指微微合拢。
那点暗红血珠和漆黑能量流,在他掌心那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竟然开始强行融合!剧烈的冲突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恐怖的波动,却被他轻易禁锢在方寸之间!
几息之后,光芒散去。
他掌心,出现了一粒米粒大小、暗红与漆黑交织、不断扭曲变幻、散发着极其不稳定却危险气息的全新结晶。
他屈指一弹。
这粒新生的、充满不祥气息的结晶,化作一道微光,瞬间没入任天齐的幼苗核心。
没有镇压,没有痛苦。
只有一股混乱、暴戾、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平衡的全新力量,如同投入干涸河床的溪流,开始缓慢地流淌开来,滋养着枯竭的脉络,却也带来了新的、未知的隐患。
“……活下来了。”少年看着他,语气依旧平淡,“便有点用处。”
“这点‘归墟血痂’,算是饵料。”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天齐,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幽蓝的微光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幼苗躺在冰冷的桥面上,体内流淌着新生的、不祥的力量,核心深处,那被强行融合的“归墟血痂”如同沉睡的火山。
而远处,冰棺表面的死寂冰霜在这次冲击下崩裂了大半,露出底下更加残破的棺体,以及棺内……那一道似乎因为外部死气被暂时镇压而微弱地、顽强地重新亮起的冰蓝光茧。
一线生机,代价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