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永夜降临,秩序崩摧
“长夜”——这个曾在巫的古老预言中低回,在阳歌跨越时空的推演中反复勾勒的恐怖词汇,终于彻底撕下了所有犹疑的伪装,将其吞噬天地、冻结万物的狰狞本相,赤裸裸地暴露在每一个生灵面前。这绝非记忆中任何一次严冬所能比拟,这是整个星球生命支撑系统濒临崩溃的垂死挣扎,是“喀喇”天劫在最终喷发前,挥出的、旨在冰封灵魂的绝望序曲。
阳光,那位曾经君临天下、定义昼夜轮回、慷慨哺育众生的至高存在,几乎已被彻底逐出这片天空。苍穹永远凝固在同一种令人心脏抽搐的、仿佛铅灰与浓墨粗暴搅拌而成的、令人窒息的单一色调之中。那仅存的一丝微弱天光,甚至无法在地面积雪上投下任何确切的影子,整个世界仿佛沉入了一口无边无际、冰冷粘稠的巨型墨池之底。星辰隐匿,月光绝迹,唯有永恒不变、压抑得让人发疯的昏暗,笼罩四野。
与之相伴的,是足以碾碎钢铁、冻结血液的绝对酷寒。气温的跌落早已突破了任何现存记录仪器的刻度极限,却仍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势头,向着更深的地狱滑落。人们呼出的气息,离开口腔的瞬间便凝结成细密的冰晶粉尘,簌簌飘落。任何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只需在空气中暴露片刻,便会迅速失去知觉,继而麻木、坏死,变得如同脚下的冻土般坚硬。广袤的大地被冻得坚逾精钢,深邃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蔓延,深不见底。曾经奔流不息的江河,浩瀚无垠的湖海,如今早已被封冻成一块巨大无比、死寂沉默的白色琥珀,埋葬了所有往日的生机。
死亡,成了这片土地上最廉价、最寻常的风景。冻毙者的数量以令人绝望的速度每日剧增。他们蜷缩在四面透风的简陋窝棚里,拥挤在尚未完工、寒气倒灌的地下通道入口,甚至直接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劳作的姿势,僵直地倒毙在前往工地的路途旁,很快便被无情落下的冰雪覆盖,化作一座座姿态各异、沉默诉说着末日景象的凄惨冰雕。专门负责收殓尸体的队伍,成了各个工区唯一不曾停歇、也永无尽头的“死亡流水线”,麻木地将一具具硬邦邦的遗体运往集中处理的地点,那景象,比任何战场上的尸山血海更令人心胆俱寒。
寄托了联盟所有希望、倾注了亿万人心血的“地脉疏导”工程,在这真正的天地之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白天与黑夜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但工程不能停,更不敢停。然而,物理意义上的进展,已近乎完全停滞。
白天(如果那持续数小时的、略微亮堂些的昏沉还能称之为白天的话)刚刚组织人力艰难开挖出的土方,经过一夜极寒的肆虐,便会重新冻结成堪比最坚硬岩石的冻土块,次日需要付出数倍于前的劳力、损耗更多的工具,才能勉强再次掘开。汉国引以为傲、掺入了特殊合金的钢钎与铁镐,在这超越极限的低温下,金属特性发生改变,变得异常脆硬,猛力撞击在冻土上,往往不是成功掘进,而是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脆响,从中崩断、碎裂,化为无用的废铁。亳邦那些精巧复杂、凝聚了古老智慧的测量仪器更是不堪,其内部用于传导或平衡的液体、水银因冻结而剧烈膨胀,导致精密的结构瞬间损毁、变形,精度全失,沦为摆设。曾经响彻工地、鼓舞人心的雄浑号子声,如今变得稀稀拉拉,有气无力,更多地被永恒呼啸的、如同冤魂哭泣的寒风声,以及人群中无法抑制的、压抑的咳嗽与痛苦呻吟所取代。
绝望,如同这无孔不入、沁入骨髓的极致严寒,悄然渗透进每一个人的心脏最深处,冻结着最后的热血。
“没用的……做什么都没用的……”
“我们都会死……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挖这破渠有什么用?!地火还没喷出来,我们先他妈全冻成冰坨子了!”
类似充满负面能量的低语、抱怨、乃至诅咒,在摇曳的篝火旁,在拥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的窝棚里,在每一个勉强能避风的岩石缝隙角落,如同最具传染性的致命瘟疫,疯狂地滋生、蔓延。那朵由“华夏兰”勉强点燃的、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在这赤裸裸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残酷现实面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几近熄灭。
第四百七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