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擒王?或是驱逐?
崩溃一旦开始,便如雪崩般无可挽回。
巨鹰大军彻底乱了。前有汉部落战士同仇敌忾、歇斯底里的反击,后有奴隶起义军疯狂的发泄与复仇,侧翼还有那支刚刚加入战局、目的不明但攻势凶猛的陌生队伍在无情地冲杀挤压。三面受敌,指挥体系彻底瘫痪,军心士气跌落谷底。
战斗已经从激烈的对抗演变成一边倒的追亡逐北。汉部落的战士们,以及那些刚刚挣脱枷锁、满腔仇恨的奴隶们,红着眼睛,追杀着每一个还能跑动的巨鹰士兵。复仇的火焰燃烧着,将连日来的压抑、牺牲和痛苦尽数倾泻出来。
战场不再局限于汉部落的营地内部,而是向外急速扩散。溃散的巨鹰士兵丢盔弃甲,只想逃离这个突然变成炼狱的地方。他们互相践踏,为了争夺逃命的路径甚至向曾经的同伴挥刀。
阳歌浑身浴血,拄着那柄已经彻底卷刃不堪再用的钢刀,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胸腔如同风箱般拉扯,汗水混合着血水不断从下颌滴落。但他没有停下,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混乱的战场,迅速评估着局势。
“岩灵!带人清理营地内的残敌,一个不留!” “坚手!组织人手,救治伤员,扑灭火焰!” “如石!你的侦察队散出去,盯住溃兵主要逃跑方向,警惕任何反复!”
一道道命令快速下达,原本狂热反击的汉部落开始恢复一丝秩序,转而进行更有效率的追击和清扫。而阳歌自己,则带着一队体力尚存的核心战士,目光锁定了战场中一个虽然混乱却依旧在试图维持些许抵抗的小团体——那里,一定有大鱼!
果然,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十几名身材格外魁梧、装备着精良青铜盔甲的巨鹰亲卫,正护着一个头戴华丽羽冠、身穿鳞甲的身影,且战且退,试图向西侧稀疏的林地突围。那人正是巨鹰大军的主帅!
他此刻早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与傲慢,头盔歪斜,脸上沾满烟灰和血污,华丽的鳞甲上也有几处破损,眼神中充满了惊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他无法理解,一场十拿九稳的围歼战,怎么会演变成这样?那些卑贱的奴隶,那些如同虫子般应该被碾碎的原始人……
“围住他们!”阳歌低吼一声,带着战士们如同猛虎般扑了上去。
最后的亲卫确实精锐,战斗意志远非普通士兵可比。他们发出绝望的嚎叫,组成一个小小的圆阵,死死护住主帅,做困兽之斗。青铜武器与汉部落的铁器、钢器猛烈碰撞,迸溅出火星。
然而,大势已去。个人的勇武无法扭转整个战局的崩溃。在阳歌亲自带队,以及周围越来越多汉部落战士和起义奴隶的围攻下,这些亲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临死前的反扑也仅仅造成了汉部落方面几人受伤。
最终,当最后一名亲卫被数根长矛同时刺穿胸膛,不甘地倒下后,那位巨鹰主帅彻底暴露在了阳歌和他的战士们面前。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青铜长剑指向阳歌,色厉内荏地吼叫着什么,语调尖锐而急促,充满了威胁和命令的意味,仿佛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
但周围所有汉部落的战士,以及那些围上来的、眼神燃烧着仇恨火焰的起义奴隶们,都用一种冰冷而仇恨的目光盯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阳歌一步步走上前,他比那位主帅还要略高一些,虽然疲惫,但那经历过血火淬炼的气势却完全压倒了对方。他无视了那柄指着自己的青铜长剑,只是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造成了汉部落无数痛苦的元凶。
几名战士想要上前将其制服,阳歌微微抬手制止了。
他盯着主帅惊恐不安的眼睛,用缓慢而清晰、夹杂着现代汉语和部落词汇的语调开口,确保对方能勉强听懂:
“你,输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主帅的心上,让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
阳歌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那些疲惫却眼神明亮的族人,扫过坚骨等起义奴隶们激动而期盼的脸庞。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磐的战死、瘟疫带来的绝望、巷战的惨烈、以及刚才那绝地反击的疯狂。
仇恨在胸腔里翻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催促他手起刀落,用这名主帅的鲜血和头颅,祭奠死去的亡魂,平息生者的愤怒。这无疑是最直接、最解恨的方式。
但是,另一个更冷静、更具战略眼光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杀了主帅,固然痛快。但然后呢?巨鹰城邦根基未损,他们只会记住这份仇恨,派出更强大的军队前来报复。汉部落需要时间,需要发展,需要消化胜利的果实。一个活着回去、被吓破了胆、传递着失败和恐惧信息的主帅,远比一具无声的尸体更有价值。
恐惧,是最好的武器之一。尤其是对于巨鹰城邦这种等级森严、依靠武力和恐惧维持统治的势力而言。一次惨败的经历,以及失败所带来的屈辱和恐惧,会像瘟疫一样在城邦内部蔓延,削弱他们的战争意志,甚至可能激化其内部固有的矛盾(比如奴隶问题)。
阳歌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胸腔中澎湃的杀意。他做出了选择。
他猛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在那位主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用手中卷刃的钢刀刀面狠狠拍在对方的手腕上。
“铛啷”一声,主帅吃痛,手中的青铜长剑脱手掉落在地。
阳歌没有杀他,而是弯腰,捡起了那柄制作精良、象征着主帅身份和权力的青铜长剑。
他高举着这柄剑,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无论是汉部落的族人还是起义的奴隶,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甚至有些骚动——为什么不杀了他?
阳歌目光环视众人,沉声开口,声音虽然嘶哑,却传遍了四周:“我们赢了!用我们的血、我们的勇气,还有我们追求自由的意志,打败了强大的侵略者!”
他顿了顿,让这句话充分被消化,然后继续道:
“杀了他,很容易。但他的血,除了能让我们暂时痛快,还能带来什么?巨鹰城邦会因此更恨我们,会派出更多的人来复仇。”
“我们需要时间,需要让敌人恐惧,需要让他们知道,侵犯我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到这里,阳歌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如死灰的主帅脸上。他双手握住那柄青铜长剑的剑柄和剑身,将其高高举起。
“回去!”阳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轰入主帅的耳膜:
“告诉你的城主!告诉巨鹰城邦的所有人!”
“汉部落,于此地,寸——土——不——让!”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用现代汉语吼出的,带着一个穿越者灵魂深处最执着的信念,也带着一个部落领袖最坚定的誓言!
话音未落,他双臂肌肉猛然贲张,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铿——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柄代表巨鹰主帅权威、工艺精湛的青铜长剑,竟被阳歌用蛮力结合技巧,当众硬生生折断裂!
断成两截的青铜剑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敲碎了那位主帅最后一丝侥幸和心理防线。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断剑,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不仅仅是武器的断裂,更是他尊严、信心和巨鹰城邦武力的象征,被彻底摧毁了。
“若再敢来犯,”阳歌俯视着他,声音冰冷如北地寒冰,一字一句地说道:“犹如此剑!滚吧!”
说完,他不再看那位失魂落魄的主帅,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转向自己的战士们,挥了挥手。
战士们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对阳歌的命令有着绝对的信任。他们让开了一条通路,用冰冷而仇恨的目光注视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主帅。
巨鹰主帅如蒙大赦,又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几乎是连滚爬爬、失魂落魄地朝着西面林地,踉跄逃去。他的背影,写满了失败和恐惧。
放虎归山,有时并非仁慈,而是更深远的谋略。阳歌希望,这个被恐惧吞噬的主帅,能将“汉部落”这个名字和“寸土不让”的警告,以及那柄被折断的青铜剑所带来的震撼,深深地烙印在巨鹰城邦的决策层心中。
处理完主帅,阳歌这才将目光投向那支突然出现、此刻正在战场边缘驻足观望的陌生队伍。他们的首领,似乎也正看向他。
新的未知,即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