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远行的号角
黎明的青光勉强驱散夜色,汉部落却早已苏醒。不同于往日的劳作喧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紧张。人们脚步匆匆,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部落空地中央那支即将远行的队伍。
阳歌站在队伍前,目光如同淬火的铁,逐一扫过探索队的每一名成员,每一件装备。
獠咧着嘴,拍了拍腰间新配发的铁斧,斧刃在微光下泛着冷冽的灰芒。“好东西!泽部落那帮崽子的皮甲,以后就跟兽皮一样好剥了!”他声音洪亮,试图冲淡些离别的沉重。
如石则沉默地整理着他的箭袋。里面二十支箭,箭簇全数换成了沉甸甸的铁尖,三棱透甲,带着致命的弧度。他额外检查了绑腿里的匕首——同样是铁质,比骨匕沉重,却让人安心。他还背着一卷新编织的绳索,更细更韧,是小纺带着人连日赶制的。
其余十名战士,皆是各姓氏中精选出的好手,体格精悍,眼神锐利。他们配备了同样的铁头长矛、部分铁镞箭(优先保障如石这样的射手),背负着厚实的皮囊,里面装着肉干、粟米饼、火折子、盐块以及巫准备的应急药草。甚至还有一小张新织的细密渔网,轻便却坚固。
这些装备,凝聚着汉部落如今最顶尖的技术和物资储备。每一件铁器,都意味着工坊区日夜不息的炉火和汗水。
“都记清楚了?”阳歌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第一,找能烧的黑石,找像这种的亮灰色石头。”他拿起一块锡矿石样本晃了晃,“第二,看清下游的地形,有没有适合活人的地方,记下来。第三,如果遇到…别的部落的人,能躲就躲,躲不过,尽量别动手,看看他们什么样,说什么话。什么都比不上你们活着回来重要。三十天,无论找到多少东西,必须往回走。”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獠和如石身上:“獠,队伍交给你,遇事多商量。如石,眼睛和耳朵放亮,路记清楚。”
“放心吧首领!”獠捶了捶胸膛,砰砰作响,“保证把崽子们全须全尾带回来!”
如石重重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的时刻到了。短暂的告别场面在各处上演。妻子用力搂抱丈夫,父母默默将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儿子行囊,孩子懵懂地拉着父亲的皮裙。没有嚎啕大哭,只有用力到指节发白的紧握,和低声的叮咛。
“阿爸…打大兽兽…”一个石姓战士的小儿子挥舞着木棍。 “嗯,打大兽兽,回来给你煮肉汤。”战士揉揉儿子的头,声音有些发哽,随即毅然转身。
不同姓氏的队员相互最后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背带和武器绑绳,用力拍拍彼此的肩膀。
阳歌拿起一个陶碗,里面是浑浊的粟米酒。他率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獠。獠仰头灌下一大口,递给如石。酒碗在队员们手中传递,最后一人将碗底残酒洒向大地。
没有更多的仪式。
“出发!”阳歌一挥手。
獠低吼一声,扛起巨斧,率先转身,向着河道下游的方向走去。如石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上。十名战士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清晨的寂静。
阳歌站在原地,目送着这支承载着部落未来希望的队伍走入渐亮的晨光中,他们的身影逐渐被林间的薄雾吞没。
他站了很久,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背影,直到山林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呜咽声。
一双温暖而粗糙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拳头。岩灵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与他一同望向探索队消失的方向。她隆起的腹部紧挨着他的手臂,那里孕育着另一个希望。
部落里,加固粮仓的号子声再次响起,巡逻队的身影在墙头移动。备战仍在继续,但因为少了十二个熟悉的身影,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空旷和冷清。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际,一群黑点猛地从山林中惊起,发出杂乱尖锐的鸣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吓,疯狂地打着旋,久久不敢落下。
紧接着,又是一声极其沉闷的、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翻身磨牙。
阳歌和岩灵的手,同时握得更紧了。
远行的号角已经吹响,而家园的危机,正步步紧逼。
(第七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