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的楼船客答应了,但要求我们提供三套完整的〈机动〉卷星纹马鞍作为参展样品。”郦商将一封用海兽皮制成的请柬放在张良桌上,眉头微蹙,“他们说是为了‘评估联邦诚意’,但我看,是想借机研究我们的星纹技术。”
张良尚未回应,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越清和风尘仆仆地闯入,一向沉稳的她此刻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
“张部长!南越番禺郡出事了!百越部族和中原移民为争星纹灌溉水渠的水,差点打起来!部族的老人堵在水渠闸口,移民们拿着农具……禹痕工程师在现场调解,但双方情绪都很激动!”
她将一份紧急报告放在桌上,上面还沾着南越湿润的泥土气息。
张良的目光在精致的海兽皮请柬和沾着泥土的急报之间扫过,嘴角反而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拿起那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轻轻掂了掂。
“看来,我们这位邻居想看看我们的‘硬实力’,而我们自家的兄弟,则在争抢活下去的‘软资源’。”他站起身,对谢文渊和叔孙通吩咐道:“文化节照常筹备,星纹马鞍可以展示,但核心参数加密。我们要让客人看到联邦的开放,也要让他们明白联邦的底线。”
然后他看向越清和,语气沉稳:“清和,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番禺郡。外交的舞台,不止在觥筹交错的展厅,更在那些关乎百姓生计的田埂水畔。”
外交文化节,星辉璀璨:
启明城中央广场被装点得如同星河坠地。巨大的联邦疆域全息投影悬浮在空中,各参展势力的标志如同星辰般闪烁。
在“星纹文化展演区”,公输哲亲自坐镇,展示着融合了百越竹编技艺的星纹加密盒。素娥的观星台前排起了长队,孩子们通过星纹望远镜观察着遥远的星宿,发出阵阵惊叹。
“部族技艺交流区”更是热闹非凡。越姮姬带着百越绣娘,现场演示如何将星纹线路织入传统的图腾之中,绣出的图案在光线下隐隐流动。月氏的老星象师则用古朴的星盘,向好奇的联邦民众解释如何通过星辰方位校准简单的星纹罗盘。中原的艺人们则搬出了改良后的星纹皮影戏,光影交错间,演绎着联邦各族群携手共建的故事。
邦交洽谈区内,郦商与那位海东楼船客相对而坐。对方抚摸着展示用的星纹马鞍,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
“郦司使,这马鞍的〈机动〉卷效果,确实令人惊叹。不过,这三套样品,恐怕不足以体现贵邦的合作诚意吧?”楼船客慢悠悠地说道。
郦商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星纹平板,调出一组数据:“阁下,这三套马鞍的能量利用效率、结构强度、与坐骑的生物兼容性数据,都在这里。联邦愿意分享成果,但也珍视自己的心血。我们可以讨论技术授权的具体条款,或者,贵方也可以用等值的海纹钢来交换?听说,那种钢材打造的船龙骨,能抵御最深海域的暗流。”
他将贸易与合作的可能性,巧妙地包装在技术交流的外衣下,既守住了底线,又打开了更广阔的谈判空间。楼船客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郦司使是个明白人!”
而与文化节的光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南越番禺郡那片焦灼的土地。
干裂的田埂上,百越部族的老人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枯黄的稻穗,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不远处,中原移民们聚在新建的星纹水渠旁,情绪激动。
“这水渠是联邦拨款修的!理应按照耕种面积分水!”一个移民汉子挥舞着手臂喊道。
“可这水脉,自古就是我们部族活命的根!你们把水截走了,我们的田怎么办?让我们喝风吗?”一位百越长老用生硬的通用语反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禹痕带着水利馆的人,正在用星纹设备紧张地测量着水流和数据。随何则在两边奔走,试图安抚情绪,但收效甚微。
张良和越清和的到来,暂时稳住了场面。张良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先跟着禹痕沿着水渠走了一遍,又蹲在部族的田里,抓起一把干硬的泥土捻了捻。
“清和,用百越语,请几位部族的长者,还有移民里的代表,到那边的树荫下坐一坐。”张良平静地吩咐。
在古老的榕树下,越清和用流利的百越语,耐心倾听部族老人讲述他们祖辈如何依循这条水脉迁徙、定居、生存的故事。听到动情处,她的眼眶也有些发红。随何则向移民代表解释着联邦的水利政策和星纹技术的潜力。
张良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双方都稍微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水,是生命之源。没有水,无论是部族传承千年的稻种,还是移民们辛苦开垦的良田,都会化为乌有。我们今天争的,不是一时一刻的水,而是子孙后代能否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存的权利。”
他站起身,指向水渠和干涸的部族田地:“技术不该成为隔阂的墙,而应该是连接的桥。禹工程师,能否在水渠主干上,利用星纹技术,分出一条支流,优先保障部族传统灌溉区的用水?同时,萧何总管可以拨出一笔补偿款,弥补部族之前的损失。”
他又看向移民代表:“诸位背井离乡来此垦殖,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除了按规分水,我建议,可以由联邦牵头,组织大家学习部族的星纹刺绣技艺,参与代工,增加一份收入。你们看,这样是否可行?”
这个方案,既考虑了部族对传统水源的依赖和情感,也保障了移民的基本权益和发展空间。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是低低的议论和逐渐缓和的表情。
就在文化节即将圆满闭幕时,一个小插曲发生了。一位月氏星象师在演示时,使用的星纹校准仪突然出现了数据漂移,导致演示效果大打折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公输墨轩立刻带人上前检查,发现是设备内部一个微小的星纹回路因长时间运行出现了能量淤积。他二话不说,当场进行紧急维修,灵巧的机关义肢在精密仪器内部快速操作,不到一刻钟,设备恢复正常。
月氏星象师感激地向他行礼,公输墨轩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擦了擦额头的汗:“应该的,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失望。”
这个小意外,反而让各方看到了联邦科研人员的扎实功底和真诚态度。最终,郦商与海东部族成功签署了星纹海产品贸易协议,谢文渊也整理了厚厚一叠合作意向书。
在南越,禹痕带领团队日夜赶工,利用星纹技术,很快在水渠旁开辟出一条新的支流,清澈的水流沿着古老的沟渠,再次浸润了部族的田地。看着久违的水流,那位之前情绪激动的百越老人,颤抖着用手捧起一掬水,老泪纵横。
萧何承诺的补偿款也迅速到位,同时,越清和组织的第一期“星纹刺绣代工培训”也开始了,一些手巧的移民妇女已经开始尝试学习,看到了新的希望。
在通水的那天,张良提议,由部族和移民共同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祭水礼”,既是感谢上苍,也是庆祝双方达成和解。古老的部族吟唱与移民的祈福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重新焕发生机的田野上。
文化节落幕,各方宾客陆续离去。番禺郡的争议也暂时平息。
张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郦商送来的、与海东部族签署的贸易协议副本;另一样是越清和从番禺郡带回来的、一个部族老人赠送的、用干枯稻穗和彩线编织的小小护身符。
林砚秋正在整理“外交民生需求库”,屏幕上滚动着民众的留言:“星纹海鱼什么时候能买到?”“想学百越刺绣去哪里报名?”
嬴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拿起那个小小的稻穗护身符,仔细端详着。
“子房,这次你可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战场上,都打了一场漂亮仗。”嬴政微笑道,“一边是锱铢必较的邦交博弈,一边是唇焦舌燥的民生调解。”
张良起身,为嬴政斟了一杯清茶:“首席,邦交博弈,争的是联邦的利益与尊严;民生调解,守的是联邦的根基与温度。两者看似遥远,实则一体。若不能让我联邦子民,无论来自中原还是部族,都能安居乐业,那么再辉煌的外交胜利,也如同沙上之塔。”
他指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和更远方想象中那片刚刚恢复生机的南越田野。
“让海东的鱼出现在百姓的餐桌,让部族的技艺成为移民增收的门路,让争吵的双方能坐在一棵树下分水……这些看似琐碎的‘小事’,汇聚起来,才是联邦真正的‘大势’。”
嬴政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是啊,外交的终极艺术,或许不在于签订了多么宏大的条约,而在于将这天下万千生灵的福祉,都细细编织进联邦前行的脉络里。路还长,子房,我们一起。”
夜色中,联邦的星纹网络依旧无声运转,传递着商贸的协议,也链接着田埂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