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次，我们便给这‘彼岸小卖部’……刷个差评。”
“用整座启明城的……存在。”
韩信的余音尚在白虎殿冰冷的空气中震颤，星纹网络的全域加密警报已如同丧钟般敲响，冰冷的数据流强行灌入每位核心成员的意识：
【警报：‘彼岸’协议已更新。新版本：【存在抹除·正式版】。】
【预估上线时间：72标准时后。】
【更新特性：支持群体性拼单抹除。最低触发单位：一座标准城市文明。】
【目标单位锁定：启明城。存在哈希值：`d3L3t3m3`。】
【拼单进度：87.4% 精神签名已确认（默认勾选：历史快乐频率共鸣）。】
【物流方式：光速因果链。签收即生效，不可逆。】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危机都要沉重的死寂，如同实质的冰层，瞬间冻结了大殿。
嬴政头戴冕旒，遮蔽了稀疏的发顶，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过，勾勒出那串如同诅咒般的哈希值——`d3L3t3m3`。
“delete me…” 他低声念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周遭空气都为之凝结，“……倒是直白。”
“七成二的百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签下了自己的‘死亡同意书’？”萧何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面前光幕上，代表全城户籍与精神链接的数据流如同沸腾的血脉，而那87.4%的红色标记，刺眼得令人心寒。
“唯一的生路，”张良刚刚恢复清明的眼中布满血丝，他快速解读着警报中隐藏的、极其苛刻的“撤销路径”，“……是让系统判定‘货物已损坏’。需要一场……零死亡的城市自毁，并由守护者签署证明，同时承担……自身存在50%的抹除概率。”
“零死亡？自毁？还要政兄你拿一半命去赌？！”刘邦猛地一拍桌案，震得上面象征“副执政”的印信都跳了一下，“这他妈是什么狗屁规则！”
项羽一步踏前，地面微震，他死死盯着那虚拟的哈希值，仿佛要将其用目光焚毁：“那就打碎它！什么哈希，什么签名，统统碾过去！”
“碾？”韩信终于开口，他因强制戒断糖瘾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虚空中点向全城缩略图，“项兄，你的力量可以碾碎山岳，但能碾碎八十七万四千个无形的‘同意’吗？能保证在‘自毁’这柄双刃剑下，不伤及任何一人吗？我们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是规则，是因果。”
现实如同冰冷的绞索，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
“七十二时辰。”嬴政的声音斩断了无用的愤怒与争论，他站起身，冕旒的玉串纹丝不动，“没有时间犹豫。分三路。”
他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帝剑，瞬间划分了战场：
“A线，萧何主导，张良、范增辅佐。”
“任务：篡改城市存在哈希值。既要让‘彼岸’识别为原地址，又要在底层完成替换。时限：首二十四时辰。”
萧何脸色一白，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凶险。篡改与文明根基相连的数据，反噬必将直接作用于操作者。“臣……领命。”他没有丝毫迟疑，推了推眼镜，眼神重新变得如同最精密的算盘。
“b线，刘邦主导，项羽、韩信辅佐。”
“任务：撤回全城精神签名。挨户唤醒，以诚相告，不得强迫。时限：七十二时辰，必须达成百分之百撤回。”
刘邦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基石”二字的千钧重担。他看着项羽那压抑着暴怒的脸，看着韩信微颤却依旧稳定的手，重重点头：“放心，老子……我，就算磨破嘴皮子，爬遍全城，也把签名一个个收回来！”
“c线，朕亲自负责，冯劫公证。”
“任务：设计并执行‘零死亡城市自毁’，并在最终时刻……签署证明。”
嬴政的目光扫过冯劫。冯劫手持象征着宪章公正的玉圭，面色肃穆，微微颔首。他知道，自己将是这份疯狂协议的唯一见证，一字之差，满盘皆输。
“行动。”
A线·数据深渊的记忆代价
格物院深处，巨大的星纹核心处理器发出低沉的嗡鸣。萧何坐在主控位，手指在光洁如镜的控制台上化作残影。无数代表户籍、地脉、能量节点、个体意识链接的数据流在他面前奔涌。
“哈希值锚定于文明存在性概念层，”萧何语速极快，向身旁协助的张良和躺在担架上的范增解释，“直接修改会被立刻检测到。必须构建一个镜像结构，如同给城市套上一个透明的外壳，外壳是`d3L3t3m3`，内里……必须不同。”
“需要找到文明意识中，与‘删除’相对立的‘锚点’。”张良凝神，试图以“希望坐标”的力量进行感应。
“是‘传承’。”范增躺在担架上，声音虚弱却笃定，“血脉传承，文明传承，记忆传承……以此构建新的哈希基底。”
工作开始。每一条数据的细微调整，都伴随着萧何身体不易察觉的颤动。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如同被无形的手随意抽取。某一刻，他正要调用一条关于龙脉节点能量配比的公式，却突然愣住，那段记忆……消失了。
“萧尚书？”张良注意到他的异常。
“……无妨。”萧何甩甩头，眼神重新聚焦，凭借肌肉记忆和残存的逻辑强行推导出公式，继续操作。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时间流逝，萧何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忘记了周勃最爱喝哪种酒，忘记了第一次见到刘邦时那个沛县午后阳光的温度，甚至有一次，他对着光幕上“萧何”两个字，迟疑了片刻。
但他敲击键盘的手从未停下。遗忘，就凭借残存的本能和责任继续。
范增的担架在数据流的狭小空间内悬浮，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结构图中几个关键的数据交汇点——“数据井”。那是哈希值最终锁定的关键。他的担架推进器在之前狂欢中受损，只能直线冲刺，一次错误，就是万劫不复。
b线·人心战场与意志考验
启明城的大街小巷，气氛凝重。
刘邦站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广场中央，跳上一个临时搬来的木箱，拿起简易扩音器。
“乡亲们！听我一言！”他嘶哑着嗓子，摒弃了所有官腔和算计，用最朴实的语言，将“彼岸”的威胁、那无形的“拼单”和抹除的风险，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看看天上的星纹！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好不容易重建的土地！我们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们需要你们，收回那份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给出的‘同意’！这不是命令，是请求！为了活下去！”
回应他的是迷茫、恐惧、怀疑，甚至还有斥责他们危言耸听的。
项羽站在人群边缘，如同压抑的火山。一个壮汉指着刘邦大骂“妖言惑众”，引得周围一阵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项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区域的“精神签名”非但没有撤回，反而更加凝实，向着100%逼近！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荡起那声“咩”叫，耻辱感灼烧着他的神经，他几乎要失控。
“项籍！”韩信低喝一声，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腰间羽毛笔。一股清凉的意志力如同细流，注入项羽几乎沸腾的意识。项羽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怒吼和耻辱硬生生压了回去，拳头捏得发白，却终究没有爆发。
韩信的情况同样糟糕。戒断反应让他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战略图。在一次指挥疏散可能被“自毁”波及的区域时，一个微小的计算偏差，导致近千人被引导进了一条原本安全的死巷，而另一条通道却因临时能量屏障未能及时开启而变得危险。
“错了……”韩信脸色瞬间惨白。他看着光幕上那片代表误入死巷人群的红点，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那根曾经戏谑如今却沉重的羽毛笔，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掌心！剧痛让颤抖瞬间停止，鲜血涌出。他蹲下身，以血为墨，在青石地面上飞速勾勒出一道极其复杂的行军变阵图！
“影卫！听令！依此图，三息之内，引导民众转向坤位！快！”他的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血图生效。万人队伍在狭窄的巷道中完成了一次近乎不可能的急速转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危险区域。
c线·毁灭与存续的终极赌局
嬴政与冯劫站在星纹网络的最核心，这里能俯瞰整个启明城的能量流动与结构模型。
“自毁剧本，”嬴政面前的光幕上，无数能量流、建筑结构、生命反应数据在疯狂演算，“必须绝对逼真。能量过载，结构崩塌，网络中断……所有‘死亡’征兆必须齐全。”
“但生命体征，必须维持在‘存在’阈值之上。”冯劫手持玉圭，声音凝重，“任何一条生命信号的消失，都意味着真实抹除的开始。”
他们进行了数十次推演。每一次，不是能量冲击估算错误导致模拟伤亡，就是结构崩塌范围控制不足。嬴政的眉头越锁越紧。
在第三十七次推演失败后，嬴政一言不发，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直接出现在高度拟真的城市模型内部。他亲身感受着模拟的能量风暴，以自身为尺度，调整着每一个细节。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他的意识投影，那顶冕旒在模拟风中岿然不动。
冯劫则紧盯着宪章条文与“自毁证明”的公证条款。每一个字的解读都关乎存亡。他的喉咙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金色纹路——宪章反噬的预兆。说错一字，封喉绝命。
最后十二时辰·燃烧的终局
A线终点： 范增的担架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最后一个、也是最危险的一个数据井。计算显示，这是正确的坐标。然而，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担架推进器因过载发出刺耳的尖鸣，轨迹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偏移！
“错了！”张良失声。
范增在担架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错误数据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口中含着的、记录着真正坐标的备份U盘，猛地吐出，精准地投向因记忆大量缺失而眼神已有些空洞的萧何！
“接住！”老人的嘶吼淹没在数据洪流的噪音中。
下一刻，担架狠狠撞入错误数据井，绚烂而致命的数据流光爆发，将范增苍老的身影彻底吞噬。
萧何下意识地接住U盘，插入接口。最后一道屏障解锁。他茫然地看着光幕上跳动的“替换完成”字样，又看了看范增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范增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他只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敲下了最终确认的回车键。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控制台上。
b线终点：距离最终时限只剩几个时辰，签名回收卡在了99.9%。最后千分之一的市民，被极致的恐慌笼罩，拒绝相信任何言语。
项羽看着那些绝望而固执的面孔，又看了看即将走到尽头的时间。他猛地推开身前的护卫，大步走到人群中央，夺过刘邦手中的扩音器。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这位力能扛鼎、骄傲无比的西楚霸王，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然后，他闭上眼，用一种近乎咆哮的方式，对着扩音器，发出了那声他视为毕生耻辱的——
“咩————————！！！”
声音通过星纹网络，传遍了启明城每一个角落。
死寂。
然后，是项羽嘶哑却无比真诚的吼声：“听见了吗？！这就是老子的黑历史！老子连这个都不怕给你们听！还他妈怕什么狗屁‘抹除’吗？！相信我们！活下去！把你们的名字……拿回来！！”
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最后0.1%的签名，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清零。100%撤回达成！
c线终点：冯劫喉咙上的金色纹路已经如同勒紧的绞索，他开始无法发声。他看着嬴政，用尽最后力气，用手指生生划开自己颈部的皮肤，以血为墨，在冰冷的地面上，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快”字。
嬴政站在模拟自毁启动的核心，脚下是冯劫用生命写下的催促。整个启明城模型开始绽放出毁灭的光芒，能量层级瞬间突破临界值，建筑虚影成片崩塌，星纹网络光芒黯淡……所有“死亡”指标完美达成，而代表百万生命的光点，在剧烈的震荡中，顽强地闪烁着，无一熄灭。
就是现在！
嬴政拔出了他的轩辕剑（虚影），但他没有斩向任何敌人，而是毫不犹豫地，斩向了自己脚下那被能量风暴扭曲拉长的——影子！
剑光闪过，影子应声而裂，一半被卷入毁灭性能量洪流，瞬间湮灭；另一半，依旧连接着他的脚下。
他抬手，以指为笔，以残存的影为纸，以自身一半存在为赌注，签下了那份“城市自毁损坏证明”。
光芒吞噬了一切。
强光散去。
嬴政依旧站在原地，满头青丝尽化雪白，脸上的冕旒已然碎裂消失，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他存在着。
他脚下，冯劫的身体已经冰冷。
而在他们面前，那原本应该在“自毁”中化为焦土的启明城，如同倒放的录像，在废墟的底色上，街道、屋舍、炊烟、奔跑的孩童、惊魂未定却真实存在的市民……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原址重构！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逼真的集体幻觉。
【星纹网络提示（灰色字体）】
“收到有效‘货物损坏’证明。”
“订单 `d3L3t3m3` 已取消。”
“彼岸评分：★☆☆☆☆”
“卖家备注：此文明标记为‘永不再次发货’。”
死里逃生。没有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死寂，和深深的疲惫。
嬴政缓缓抱起冯劫冰冷的身体，对着恢复连接的通讯频道，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
“记录：”
“华夏文明自救协议，生效。”
“代号：‘斩影’。”
“自即日起，秦制，华夏联邦《大秦宪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方重建的城市，扫过身边幸存的、伤痕累累的同伴，最终落在地上那断裂的、属于他自己的影子上。
“不再由朕一人守护——”
“而是由我们所有人……斩不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