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之间,咸阳城外的局势陷入一种微妙的平衡。楚军大营依旧旌旗招展,却不再有攻城的迹象;汉军驻守霸上,每日操练兵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而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嬴政站在兰池宫的露台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刚从东海商会据点搜出的海贝币。这枚贝币与常见的不同,边缘镶着一圈细密的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陛下,查清了。\"庚七的身影从廊柱后显现,\"这种金丝海贝是东海徐家特制的信物,只在核心成员间流通。徐家的生意遍布沿海各郡,以盐铁、海运起家,近年开始涉足借贷、仓储。\"
嬴政将贝币收入袖中:\"一个商贾世家,为何要插手天下纷争?\"
\"据抓获的商会账房交代,徐家家主徐巿,是前齐国方士徐福的族弟。徐福当年...\"庚七顿了顿,\"曾为始皇帝寻求仙药。\"
这个名字让嬴政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带领三千童男童女东渡的方士,那个耗费巨资却一去不返的求仙计划...
\"继续说。\"
\"徐巿似乎坚信海外有仙山,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资助航海探索。但近两年,他的行为开始转变,大量资金转向资助各地反秦势力,特别是...楚地贵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蒙坚快步走来,面色凝重:\"陛下,刘邦派使者送来急信,说是有要事相商,请求在灞桥再次会面。\"
嬴政展开帛书,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字里行间透着急切。他沉吟片刻:\"准备车驾,朕要亲自前往。\"
\"陛下,恐怕有诈。\"蒙坚劝阻道,\"此时与刘邦会面...\"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嬴政目光锐利,\"刘邦此人,若非遇到真正棘手的事,绝不会如此急切。而且...\"他望向东方,\"朕怀疑,这件事与东海商会有关。
灞桥之上,秋风萧瑟。刘邦这次只带了张良一人,见到嬴政的车驾,他罕见地没有寒暄,直接迎了上来。
\"陛下,\"刘邦神色严肃,\"出大事了。我军中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卷账册。
嬴政展开账册,瞳孔微缩。这是一本记录军粮交易的密账,上面清楚地记载着汉军通过东海商会购买的粮草数量,以及...远超市价三倍的采购价格。
\"这是从何处得来?\"
\"我军中一个掌管粮草的校尉,昨夜被发现溺死在营边的水洼里。\"张良接口道,语气沉重,\"在他住处搜出了这本账册,还有...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饼。\"
嬴政立即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东海商会不仅渗透了秦廷,连刘邦的军队也被渗透了。
\"沛公可知,这东海商会的背景?\"
刘邦摇头:\"只知是齐地大商,往来各国,信誉一向良好。没想到...\"
\"他们不仅要钱,\"嬴政冷冷道,\"还要命。通过控制粮草供应,他们可以随时让一支军队陷入绝境。\"
张良若有所思:\"陛下似乎对此商会颇为了解?\"
嬴政从袖中取出那枚金丝海贝:\"徐家的野心,恐怕不只是做个富可敌国的商贾。他们想要的是...在经济上掌控天下。\"
\"经济上掌控天下?\"刘邦疑惑地重复。
\"正是。\"嬴政走到桥边,望着滔滔河水,\"战争需要粮草,治国需要钱财。若有人能垄断天下的粮食、盐铁、钱财流通,那么无论谁坐在皇位上,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这番话让刘邦和张良都陷入了沉思。在这个以军事斗争为主的时代,经济战争还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那依陛下之见,该如何应对?\"张良问道。
\"断其根基。\"嬴政转身,目光如炬,\"首先,我们必须建立自己的物资供应体系。沛公可还记得朕上次提到的'借贷'之法?\"
刘邦点头:\"陛下说要向关中大族借贷粮草。\"
\"不仅如此。\"嬴政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朕拟定的《平准令》草案。设立官营的盐铁、粮食商铺,稳定物价,同时以官府信用发行债券,吸收民间资金。\"
张良接过竹简,越看越是惊讶:\"陛下此法...前所未见。以官府信用为担保,发行债券吸收民间闲散资金,再用这些资金建设官营作坊、购买军需物资...妙啊!\"
\"但这需要强大的官府信誉。\"刘邦指出了关键。
\"所以需要你我联手。\"嬴政直视刘邦,\"秦室的正统之名,加上沛公的军事实力,足以建立起这个信用体系。一旦成功,东海商会就无法通过操控物价来要挟我们。\"
三人就在灞桥之上,展开了一场关于治国之道的深入讨论。从经济政策到民生治理,从法律建设到人才选拔,嬴政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见识,让张良频频颔首,连刘邦也不时露出深思的表情。
\"陛下这些想法,是从何而来?\"张良忍不住问道。
嬴政望着远方的山峦,语气悠远:\"朕曾经以为,治国就是制定严刑峻法,让所有人都服从。但现在明白了,真正的治国之道,在于平衡——法与德的平衡,集权与放权的平衡,眼前利益与长远发展的平衡。\"
他转向刘邦:\"沛公可知,为何暴秦会二世而亡?\"
刘邦想了想:\"刑法太严,徭役太重?\"
\"这只是表象。\"嬴政摇头,\"根本在于,只懂得索取,不懂得给予;只知道压制,不知道疏导。治国如同治水,堵不如疏。\"
就在讨论最热烈时,一骑快马从咸阳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玄鸟卫滚鞍下马,呈上一封密信:\"陛下,查清了!徐巿三日前已秘密抵达骊山,正在与楚军接触!\"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看来,徐家是要两头下注。\"张良立即明白了局势。
\"不,他们是想要挑起我们之间的战争。\"嬴政冷笑,\"楚军、汉军、秦军,三方混战,物价飞涨,物资紧缺...这正是东海商会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他立即下达命令:\"蒙坚,你带一队精锐,暗中监视徐巿的动向,但不要打草惊蛇。庚七,继续追查商会在关中的其他据点。\"
接着对刘邦说:\"沛公,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朕可以借调一批粮草给贵军,以解燃眉之急。但我们必须要尽快建立起自己的供应体系。\"
夕阳西下,灞桥上的三人达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份名为《关中经济共济协议》的草案在桥头拟定,约定双方在物资供应、价格稳定、商会打击等方面展开合作。
当嬴政的车驾返回咸阳时,夜色已经降临。但他知道,今天在灞桥上的会谈,已经为未来的格局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陛下,\"蒙坚在车外低声道,\"我们真的要相信刘邦吗?\"
\"信任需要时间。\"嬴政的声音从车内传出,\"但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而且...\"
他掀开车帘,望着远处咸阳宫的灯火:\"经过今日之会,朕更加确信,张良、萧何这样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在乱世之中。他们追求的,与朕想要建立的,或许并不冲突。\"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车轮声在夜空中回荡。而在骊山脚下,一场秘密的会谈正在进行。徐巿这个神秘的商人,正在向范增展示着他掌控天下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