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道由雷霆编织而成的光门,赵小白只觉得周身空间一阵扭曲,先前闯关时残留的麻痹感尚未完全褪去,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的雷霆气息便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
他与苏沐雨并肩而立,出现在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巨殿之中。殿顶高悬,不见梁柱,只有一片深邃如宇宙的黑暗,其中点缀着无数细碎的银色光点,缓缓明灭,宛如真实的星空。而支撑起这片星空的,是四根巨大的蟠龙石柱,龙身缠绕柱体,龙首昂扬向上,口中衔着永不熄灭的雷光,将整座大殿映照得纤毫毕现。
大殿极其空旷,唯有中央区域,地面铭刻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阵纹并非死物,其中仿佛有液态的银光在缓缓流淌,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与殿顶星辰的明灭节奏隐隐相合。
而在这阵法的核心,约一人高的半空中,两团光华正静静悬浮。
一团是刺目欲盲的深紫色雷光!它不过拳头大小,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狂暴与毁灭,丝丝缕缕的电蛇在其中生灭、窜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声。即便隔着数十丈的距离,赵小白也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在那股无形的威压下倒竖起来,体内刚刚平复的灵力竟有了自行运转抵抗的迹象。那精纯至极的雷电之力,让他丹田内的那缕得自天劫洗礼的微末雷气,都发出了渴望与战栗的共鸣。
“雷源珠……” 苏沐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团深紫色雷光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她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隐约有细小的电弧闪过,与她体内的雷灵根产生了最强烈的呼应。这枚雷源珠,对她而言,无异于大道之上最璀璨的明灯。
另一团,则是一枚通体莹白、温润无瑕的玉简。它安静地悬浮在雷源珠旁边,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的光华,与雷源珠的狂暴截然不同,散发着宁静、古老的气息。虽不显山露水,但能与此等天地奇物并列于此,用脚指头想也知,其中记载的绝非寻常之物。
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一时间竟忘了动作。大殿内唯有阵法流转的嗡鸣与雷源珠细微的爆裂声,更衬得此地一片死寂,弥漫着万古以来的苍茫。
“小心。”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神识如水银泻地般向前蔓延开去。药老多年的熏陶,让他养成了面对重宝时愈发谨慎的习惯。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珍贵的宝物,岂会让人轻易取走?
果然,他的神识在触及中央阵法边缘时,感受到了一层极其隐晦,却坚韧无比的屏障。这屏障并非单纯阻隔,更像是一种……认证。
“此地尚有禁制。” 他沉声开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的阵纹,“看似平静,但若贸然闯入,恐生不测。”
苏沐雨闻言,也立刻从对雷源珠的渴望中惊醒过来。她收敛心神,指尖萦绕起一丝细微的雷光,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无形屏障。
“嗤!”
那丝雷光与屏障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水滴入海,被轻易吸纳,未激起半分涟漪。
“咦?” 苏沐雨轻咦一声,秀眉微蹙,“这禁制……似乎对雷灵力并无排斥?”
赵小白心中一动,回想起一路行来的考验,无论是雷傀巷战,还是幻心雷桥,无不与雷霆之力息息相关。他沉吟道:“或许,此地主人设下此局,本就是为了寻找雷道传人。沐雨,你精修雷法,身具雷灵根,可能此地禁制,唯有用精纯的雷灵力方能开启。”
苏沐雨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点了点头:“让我试试。”
她上前一步,立于那无形屏障之前,双眸缓缓闭合。片刻后,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洒脱灵动的气质中,多了一份雷霆的肃穆与威严。她伸出右手,五指微张,不再是一丝试探的雷光,而是整个手掌都被一层凝实无比的湛蓝色电弧包裹,发出低沉如群蜂振翅般的鸣响。
随后,她将这只雷电之手,缓缓按向了前方的虚空。
“嗡——!”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那无形的屏障瞬间显化出来,化作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其上流光溢彩,无数细密如蚁的古篆符文飞速流转、组合。苏沐雨手掌上的雷光与金色光膜接触,发出剧烈的能量摩擦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但那金色光膜并未反弹或攻击,而是在雷光的持续灌注下,从她手掌接触的那一点开始,颜色逐渐由金转蓝,泛起了与苏沐雨灵力同源的电弧。紧接着,如同冰面蔓延开裂纹,蓝色的雷光迅速沿着阵法的纹路向四周扩散!
“咔嚓……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那层无形的屏障,终于在雷光的洗礼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缓缓消融、瓦解。
就在屏障彻底消失的刹那——
“轰!!!”
悬浮于阵法核心的雷源珠仿佛被彻底激活,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璀璨光芒!一道粗如儿臂的紫色雷电猛地劈向殿顶,没入那片模拟的星空之中。整座大殿随之剧烈一震,四根蟠龙石柱上衔着的雷光骤然炽亮,龙目之中仿佛有灵性闪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威压,如同潮水般从雷源珠内奔涌而出,重重地压在赵小白与苏沐雨的心头与肩头!
这并非针对肉身的攻击,而是源自生命层次、源自灵魂本源的震慑!仿佛有一位执掌雷霆的远古神只,正透过那枚小小的珠子,冷漠地注视着闯入其领域的蝼蚁。
赵小白闷哼一声,周身青光爆闪,《青元剑诀》运转到极致,坚韧的剑元在经脉中奔腾,死死抵住这股威压。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不屈的青峰。然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显示他抵抗得并不轻松。
而处于威压正中心的苏沐雨,更是首当其冲。她那窈窕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却在此刻亮得惊人,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与渴望。她咬紧银牙,体内雷灵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引动着周遭空气中游离的雷电粒子,在她体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蓝色光茧,与那雷源珠的威压进行着殊死的对抗。
她不仅是在抵抗,更是在尝试……沟通,尝试去理解、去接纳这股源自同根,却远超她当前境界的雷霆真意!
“沐雨!” 赵小白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便要上前相助。
“别过来!” 苏沐雨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决,“这是我的机缘,也是我的考验!若连它散发的威压都无法承受,又何谈驾驭它?”
她艰难地,一步,一步,朝着阵法中央,朝着那枚仿佛雷霆心脏般跳动的珠子走去。每迈出一步,她周身的蓝色光茧便明亮一分,她对自身雷法的理解似乎也更深刻一分。那狂暴的威压,此刻竟成了淬炼她道基的最佳磨刀石。
赵小白脚步顿住,看着她倔强而坚定的背影,心中恍然。他不再上前,而是全神贯注地戒备四周,同时将神识集中在那枚悬浮的玉简之上。若那雷源珠是苏沐雨的造化,那这枚玉简,或许便是此地主人留给后来者的另一份馈赠,也可能是理解此地、安全取宝的关键。
他仔细观察,发现玉简与雷源珠之间,似乎也存在着一丝微妙的联系。玉简散发的莹莹白光,并非被动承受雷源珠的辐射,反而像是一种安抚与疏导,使得雷源珠的力量不至于完全失控。
就在苏沐雨艰难前行,距离雷源珠仅有十步之遥时,异变再生!
“嗖!嗖!嗖!”
数道急促的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几股强弱不一的气息,猛地冲入了这座核心大殿!
赵小白眼神一凛,霍然转身,体内灵力瞬间提至巅峰,乾坤丹剑虽未出鞘,但凌厉的剑意已透体而出,在他身前布下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只见入口处,赫然出现了七八道身影,服饰各异,显然并非同一势力。他们个个气息紊乱,衣衫带伤,脸上还残留着闯关时的惊悸与疲惫,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比贪婪、炽热地投向了阵法中央的那两团光华——尤其是那枚引动大殿异象的雷源珠!
“雷源珠!果然是天地奇物雷源珠!”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还有那玉简……定是上古雷法神通!” 另一个瘦高修士眼中精光爆射。
“哈哈哈!天助我也!合该老子有此仙缘!” 一个面色阴鸷的老者狂笑出声,目光扫过场中,见只有赵小白与似乎状态不佳的苏沐雨两人,杀意顿时毫不掩饰地弥漫开来。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粗重的喘息声。人性的贪婪,在这一刻压倒了理智,也驱散了他们对这古老大殿的最后一丝敬畏。
大战,一触即发。
赵小白横剑于胸,目光冷冽地扫过这群不速之客,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此物与我同伴机缘相合,诸位,请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