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峰。
此峰虽以赵小白之名命名,却并非他张扬本性,实乃青岚宗规制如此——真传弟子,当有独属之峰,以彰其位,亦为道统传承之基。
峰不甚高,却灵秀内蕴。一条二阶上品灵脉的支流被宗门阵法大师特意引导至此,使得峰间云雾常聚,灵气氤氲成霞。洞府开辟在山腹深处,石门厚重,上刻简易的聚灵、防御阵纹,此刻正散发着微光,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洞府之内,别有洞天。
并非如何奢华,却处处透着炼丹师特有的严谨与实用。穹顶镶嵌着数颗夜明珠,洒下柔和清辉,照亮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央,一座以“温玉”为主材的蒲团静置于此,其下更勾连着小聚灵阵的核心,使得此地方圆丈许内的灵气浓度,远超外界。四壁并非粗糙岩体,而是以“青罡石”细细打磨平整,不仅能稳固山体,更有宁心静气之效。一侧石壁上,开辟着几个规整的凹槽,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玉简、丹药瓶、空白符纸以及一些处理好的灵草药材。另一侧,则是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身古朴,此刻炉火已熄,静静矗立,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次唤醒。
赵小白盘膝坐于温玉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双目微阖,面容平静,但体内的情况,却绝非表面这般风平浪静。
自秘境归来,又历经林家救援、突袭黑煞教分舵等一系列生死搏杀,他丹田气海之中,那原本只是薄薄一层的液态灵力,如今已变得充盈而活跃,如同一个小小的漩涡,自行缓缓转动,不断汲取着外界灵气,锤炼、压缩。筑基初期巅峰的瓶颈,便横亘于此,看似薄如窗纸,却又坚韧异常,非强力或契机不能破之。
他心神沉入体内,仔细内视。
经脉相较于炼气期时,已然拓宽了数倍,坚韧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足以承载更为磅礴汹涌的灵力奔腾。神识之力散布开来,虽不能穿透这特意加强过的洞府禁制,却能清晰地“看”到自身血肉骨骼间蕴含的勃勃生机,以及那潜伏在更深处、经由“地心淬灵乳”和“天道筑基”打下的无比扎实的根基。
“积累已足,火候将至。”
赵小白心中默念,这是药老沉睡前的判断,也是他自身的真切感受。连番大战,不仅是斗法经验的积累,更是对灵力运用、境界感悟的极致锤炼。如今尘埃暂定,正是将那纷杂感悟与雄厚积累熔于一炉,冲击更高境界的最佳时机。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身前地面。那里摆放着两个玉瓶。
一个呈青玉色,乃是宗门赏赐的“玉液丹”,对于稳固根基、纯化灵力颇有奇效,是筑基期修士常用的辅助丹药。
另一个,则是羊脂白玉瓶,瓶身细腻温润,隐隐透着一丝紫色霞光。这里面盛放的,正是他与樊妙晴合力炼制,并引动微小丹雷的“紫心破障丹”。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那羊脂白玉瓶上。
拔开以灵蜡密封的瓶塞,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仅是闻上一口,便觉灵台一阵清明,体内灵力的运转都似乎快了一丝。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表面萦绕着三道清晰紫色丹纹的丹药,静静躺在瓶底。丹药内部,仿佛有紫色的霞光在缓缓流动,神异非凡。
“紫心破障丹……”赵小白凝视着这枚倾注了他与樊师姐心血,更蕴含着药老智慧的丹药,眼神坚定,“能否一举功成,便看你的了。”
没有再多犹豫,他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随即,拈起那枚紫心破障丹,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那般化作洪流,而是如同一股温润却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紫色暖流,悄无声息地滑入喉中,瞬间散入四肢百骸。
初时,并无太大感觉,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如同浸泡在灵泉之中。
但仅仅过了数息,变化陡生!
那散逸开的紫色药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骤然向着丹田气海汇聚而去。原本缓缓旋转的液态灵力漩涡,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狂暴起来!
轰!
赵小白只觉得脑海中一声轰鸣,周身经脉传来了熟悉的胀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突破都要强烈数倍!紫心破障丹的药力,霸道无比,它并非温和地推动灵力增长,而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强行撕裂、拓展着经脉的极限,同时疯狂地压缩、提纯着丹田内的液态灵力。
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额角青筋跳动,细密的汗珠瞬间沁出,打湿了鬓角。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谨记药老曾经的告诫与《青元剑诀(筑基篇)》中关于灵力压缩、凝练的要诀,全力运转功法,引导着这股狂暴却精纯无比的能量,向着那无形的壁垒发起冲击。
一次,两次,三次……
壁垒纹丝不动,反而因连续的冲击,引动了自身灵力的一些反噬,气血一阵翻涌。
“心勿慌,意勿乱。”一个苍老而微弱的声音仿佛在心底响起,那是药老沉睡前的叮嘱,“破障丹力,刚猛易折,需以自身根基为砧,以坚韧意志为锤,徐徐图之,方见其效。”
赵小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不再追求一蹴而就。他开始有意识地控制着冲击的力度和频率,将紫心破障丹那霸道的药力,一丝丝地剥离、融入到自身灵力的每一次运转之中,如同打铁一般,千锤百炼。
洞府之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日。
赵小白周身已被一层淡淡的紫色霞光笼罩,灵力波动时而汹涌如潮,时而沉寂如渊。他的眉头紧锁,面容因持续的痛苦和精神的极度专注而显得有些扭曲。
就在这反复的拉锯与锤炼中,某一刻,他福至心灵。
体内那原本沸腾的灵力,在无数次压缩、凝练后,量变终于引发了质变。液态的灵力变得更加粘稠、沉重,每一滴都蕴含着此前数倍的能量,流动间甚至发出了细微的、如同溪水流过山涧的淙淙之音。
而那层坚韧的壁垒,在这已然质变的灵力面前,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唯有他自己能“听”见的——
“咔嚓。”
清脆,悦耳,如同冰层破裂,春芽破土。
阻碍瞬间消失!
丹田气海仿佛被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空间,更加广阔,更加深邃。原本充盈甚至有些胀痛的灵力,此刻填入这新的“湖泊”中,竟显得有些“浅薄”。无需引导,外界的灵气通过小聚灵阵和温玉蒲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入他的体内,经过功法的炼化,化作精纯的液态灵力,填补着这片新生的空间。
周身经脉在那紫色药力的最后滋养下,拓宽了近半,变得更加柔韧通畅。神识之力也随之暴涨,原先能覆盖方圆数里的范围,此刻骤然扩展,几乎能将大半个小白峰笼罩在内,峰间云雾的流动,草木的细微摇曳,甚至一些低阶小兽的活动,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充盈全身。
痛苦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畅,以及生命层次再次跃迁带来的玄妙感悟。
他缓缓收功,周身萦绕的紫色霞光渐渐内敛,澎湃的灵力波动也趋于平稳,最终稳固在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筑基中期,成!
赵小白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宛如暗夜中划过的电芒,旋即恢复深邃。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凝而不散,竟如一道白色气箭,射出丈许远,才缓缓消散于空中。
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远超从前的雄厚灵力,以及那更加凝练强大的神识,赵小白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畅快的弧度。
仙路漫漫,如逆水行舟。每一步突破,都意味着更多的可能,以及……更接近那个与他约定未来的倩影。
“筑基中期……樊师姐,萧师兄,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黑煞教……”他低声自语,目光透过厚重的石门,仿佛看到了外界更广阔的天地,以及潜藏在其中的风浪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