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白初战告捷的喜悦还未完全沉淀,心头便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刚走下擂台,还没来得及调息恢复耗损的灵力,目光便下意识地在汹涌的人潮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王铁柱。
他与王铁柱的号牌相差不远,按理说,也该轮到他上场了。果然,在相邻的丙区五号擂台下方,他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方,正紧紧攥着拳头,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无比紧张的王铁柱。
赵小白心中一紧,连忙挤了过去。
“铁柱!”他唤了一声。
王铁柱猛地回头,看到是赵小白,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小……小白,你……你赢了?”
“嗯。”赵小白点了点头,目光越过王铁柱的肩膀,看向擂台上。只见王铁柱的对手,是一名身着青袍的外门弟子,修为赫然是炼气四层!那人身形高瘦,面容冷峻,背负一柄长剑,周身散发着锐利的气息,一看便知是主修攻伐之术的剑修。与只有炼气二层、气息尚且虚浮的王铁柱相比,差距如同云泥。
“丙区五号擂,王铁柱,对阵,陈锋!开始!”裁判的声音无情地响起。
王铁柱身体一颤,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赴死一般,艰难地挪步登上擂台。他修炼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厚土诀》,擅长防御,但攻击手段匮乏,唯一的依仗就是那面赵小白帮他反复加固过的、看起来依旧有些破旧的木质灵盾。
“请……请师兄指教。”王铁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举起了木盾。
那名叫陈锋的剑修弟子,甚至连礼节性的回应都欠奉,只是冷漠地瞥了王铁柱一眼,仿佛在看一只碍眼的蝼蚁。他并指如剑,背后长剑“锃”的一声自行出鞘,化作一道森寒的流光,直刺王铁柱!
快!太快了!
剑光如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
王铁柱脸色煞白,几乎是凭借本能,将全身灵力疯狂注入手中的木盾!
“厚土盾!”
木盾表面泛起一层微弱的黄光,试图格挡。
铛!
一声脆响!
木盾挡住了剑尖,但那巨大的冲击力和锋锐的剑气,却让王铁柱如遭重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行,直到擂台边缘才勉强停下,持盾的手臂剧烈颤抖,虎口已然崩裂,渗出鲜血。那面木盾上,也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剑痕。
“哦?居然挡住了?”陈锋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眼神中的轻蔑更浓,“我看你能挡几剑!”
他剑诀一变,空中飞剑灵巧地划出一道弧线,再次斩下!这一次,剑势更加凌厉,剑身上甚至附着了淡青色的风系灵力,速度再增三分!
王铁柱咬紧牙关,再次举盾格挡。
铛!铛!铛!
擂台之上,剑光纵横,碰撞声不绝于耳。王铁柱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凭借那面摇摇欲坠的木盾苦苦支撑,被逼得在擂台边缘不断躲闪、格挡,毫无还手之力。他的嘴角开始溢血,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每一次碰撞,都让台下观战的赵小白心头一紧。他看得分明,那陈锋根本未尽全力,更像是在戏耍,在享受这种碾压的快感。
“认输吧!铁柱!快认输!”赵小白忍不住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焦急。实力差距太大,再坚持下去,只会徒增伤痛,甚至伤及根基。
然而,擂台上的王铁柱仿佛没有听见,或者说,他不甘心!他想起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努力,虽然进步缓慢,但也日夜不停地打坐修炼;想起赵小白一次次鼓励的眼神;想起家中父母期盼的目光……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哪怕多撑一刻,也是好的!
他怒吼一声,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榨取出来,注入木盾,黄光再次亮起,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陈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冷厉:“冥顽不灵!破!”
他并指一点,空中飞剑骤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剑虹,不再是斩击,而是如同毒蛇出洞,直刺木盾的中心!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面陪伴了王铁柱许久,被他视若珍宝的木质灵盾,在陈锋这全力一击下,终于不堪重负,从中心处崩裂开来,化为无数碎片!
噗——!
王铁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落在擂台之下,挣扎了几下,竟一时无法爬起。
“丙区五号擂,陈锋,胜!”裁判冷漠地宣布了结果。
陈锋面无表情地召回飞剑,看都没看台下的王铁柱一眼,径直跃下擂台,消失在人群中。
台下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唏嘘,但更多的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麻木。在外门大比中,这种实力悬殊的碾压,每天都在上演。
赵小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起浑身是血、气息萎靡的王铁柱,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仅存的一颗下品回春丹,塞进他嘴里,同时运转微弱的灵力,帮他疏导药力,稳定伤势。
“铁柱!铁柱!你怎么样?”赵小白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丹药入腹,一股暖流散开,王铁柱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和死灰。他看着赵小白焦急的脸庞,嘴唇哆嗦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不仅仅是失败的耻辱,更是梦想破碎的痛楚。
赵小白心中一痛,用力扶起他:“走,我们先回去。”
他搀扶着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王铁柱,挤开人群,无视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艰难地回到了他们那间位于药园旁的简陋小屋。
将王铁柱安置在床上,赵小白打来清水,仔细地帮他清理伤口,敷上普通的金疮药。王铁柱身上的伤不算特别重,多是震伤和皮外伤,回春丹已经稳住了内腑,但心灵上的创伤,却远比肉体更甚。
他始终沉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漏光的茅草,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小屋染成一片昏黄,却驱不散那弥漫的悲凉。
赵小白坐在床边的木墩上,看着好友这般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王铁柱的天赋,四系杂灵根,悟性也只是一般,修行之路注定坎坷。这次大比,本就是他鼓起巨大勇气的一次尝试。
“铁柱,”赵小白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低沉而坚定,“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
王铁柱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我们资质平凡,没有世家背景,修行之路本就比旁人艰难百倍。”赵小白继续说道,仿佛在说给王铁柱听,也像是在告诫自己,“摔倒,是常事。重要的是,摔倒之后,还能不能爬起来。”
“爬起来……”王铁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鼻音,“爬起来又能怎么样?小白,我和你不一样……你聪明,悟性好,连炼丹都能学会……我呢?我除了有点傻力气,还会什么?连一面盾牌都守不住……我根本就不是修行的料……”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浓重的自我否定和绝望。
“谁说的!”赵小白猛地提高了音量,双手按住王铁柱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铁柱!看着我!修行之路,难道只有斗法厮杀一条吗?条条大路通仙途!”
王铁柱被他眼中的光芒震了一下,空洞的眼神微微聚焦。
“你忘了你对什么感兴趣了吗?”赵小白一字一句地说道,“炼器!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对那些法器、傀儡的构造很感兴趣吗?你觉得那比枯燥的打坐有意思得多!”
王铁柱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炼器……那需要更多的灵石,更好的材料,还需要师父引领……我……”
“没有条件,我们可以创造条件!”赵小白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现在是还炼制不出什么像样的丹药,但只要我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到时候,我炼丹,你炼器,我们互相扶持!宗门之内,也有烁金峰专精炼器之道,未必没有机会!就算进不了内门,做个外门的炼器学徒,难道就不是出路了吗?难道就不能追求长生了吗?”
赵小白的话语,如同道道惊雷,在王铁柱死寂的心湖中炸响。他怔怔地看着赵小白,看着好友眼中那毫不作伪的信任和炽热的期望。
“修仙修仙,修的是长生久视,是逍遥自在,不是仅仅为了在擂台上争强斗胜!”赵小白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坚定,“你的长处在于耐心和专注,在于对‘物’的理解,这恰恰是炼器最需要的品质!铁柱,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了自己所有的可能!”
王铁柱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空洞的眼神中,渐渐重新凝聚起神采。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着委屈、感动和一丝重新燃起的希望。
“小白……我……我真的可以吗?”他哽咽着问,像个迷路的孩子。
“当然可以!”赵小白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定能炼出丹药一样!我们约定过的,要互相扶持,一起在这仙路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