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内部,光线骤然黯淡下来。参天古木的树冠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穹顶,只漏下些许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荒野的腥气。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四周一片死寂。
熊霸一马当先,他那魁梧的身躯在林木间穿行,却意外地显得颇为灵巧,显然对山地环境极为熟悉。铁皮山猪“大壮”跟在他身旁,硕大的鼻孔不时抽动着,发出轻微的哼哧声,似乎在辨识空气中的各种气味。
赵小白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注意到某些树干上留下的新鲜爪痕,以及地面偶尔出现的、不属于人类的足迹,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王铁柱则显得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握着厚背砍刀的刀柄,一步不离地跟在赵小白身后,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嘿,小子,眼神不错嘛。”熊霸头也不回,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看得出你比旁边那小子镇定多了。”
赵小白微微一愣,没想到熊霸感知如此敏锐。他沉声回道:“熊师兄过奖,只是平日照看药园,习惯了留意细微之处。”
“哈哈,好习惯!”熊霸笑道,“在这黑风山,多点小心总没错。大壮闻到铁骨根的味道了,就在前面那片背阴的乱石坡,不过……好像还有点别的味儿。”他拍了拍大壮的脑袋,后者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叫,獠牙微微龇起,显得有些躁动。
赵小白心中一凛,药老曾说过,灵草附近常有妖兽盘踞。他低声道:“熊师兄,灵物之旁,多有守护,需加倍小心。”
熊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得对!俺老熊皮厚,打头阵,你们跟紧点,听俺指挥!”
三人一猪加快脚步,穿过一片密林,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乱石坡。巨石嶙峋,相互堆叠,形成无数阴暗的缝隙和洞穴,阳光难以直射,地面潮湿,生长着一些喜阴的苔藓和蕨类植物。空气中,那股属于铁骨根的、略带金属腥气的药草味隐隐可闻。
“就在那边!”熊霸指着石坡中上部一个不起眼的岩缝,目光炯炯。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侧前方一块巨石的阴影处,猛地窜出一道灰影!
那是一只体型如小牛犊般的巨狼,通体覆盖着青灰色的皮毛,与周围岩石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它四肢修长有力,爪牙锋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狭长的狼眼,闪烁着残忍狡诈的绿光,以及周身隐隐环绕的、几乎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气流——风狼!一级低阶妖兽,以速度见长,能操控微弱风刃!
“呜嗷——!”
风狼发出一声低沉暴戾的咆哮,后腿猛地蹬地,化作一道灰色闪电,直扑站在最前面的熊霸!速度快得惊人,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来得好!等你多时了!”熊霸非但不惧,反而兴奋地大吼一声,浑身肌肉瞬间贲张,土黄色的灵力光芒覆盖体表,他不闪不避,右拳紧握,带着一股蛮荒般的力量,悍然迎向扑来的风狼!
“砰!”
拳爪相交,发出一声闷响。熊霸身形一晃,脚下地面龟裂,竟硬生生挡住了风狼的扑击!但那风狼极其灵活,一击不中,借力在空中诡异一扭,狼爪带起数道淡青色的风刃,嗤嗤作响,切割向熊霸的脖颈和胸腹!
“小心!”赵小白急声提醒。
“嘿!”熊霸吐气开声,左臂猛地抬起格挡,土黄色灵力凝聚如同盾牌。
“嗤啦!”风刃切割在灵力护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留下几道白痕,竟未能完全破防!但熊霸也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半步。
“铁柱!侧翼骚扰!小白,你自己见机行事!”熊霸迅速下达指令,语气沉稳,显然战斗经验丰富。他再次扑上,与风狼缠斗在一起,拳风呼啸,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迫风狼不断闪避,不敢硬接。那铁皮山猪大壮也低吼着,从另一侧试图冲撞风狼,但风狼速度太快,总能轻易躲开。
王铁柱听到指令,脸色发白,握着砍刀的手微微颤抖。他鼓起勇气,大喊一声,挥舞着砍刀冲向战团边缘,试图寻找机会。但他动作僵硬,步伐凌乱,非但没有形成有效骚扰,反而因为过于靠近,差点被风狼一记甩尾扫中,吓得他慌忙后退,砍刀都差点脱手,模样狼狈不堪。
“铁柱,退后!保持距离,用石块干扰即可!”赵小白见状,立刻喝道。他知道以王铁柱现在的状态和实力,贸然近身只是送死。
王铁柱如梦初醒,连忙捡起地上的石块,哆哆嗦嗦地朝着风狼砸去,但准头奇差,几乎没什么作用。
赵小白自己则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熊霸力量防御占优,但速度不及风狼,久战之下,难免被其找到破绽。风狼周身气流环绕,显然对风系法术有一定抗性,直接攻击效果不大。需要限制它的速度,干扰它的感知!
他想到了自己的“灵雨术”。此术并非攻击法术,但若能精准操控……
此时,风狼久攻不下,似乎被激怒了。它猛地向后一跃,暂时脱离与熊霸的缠斗,狼口张开,周遭的风灵气急速汇聚,形成一道明显比之前更加凝实、边缘闪烁着寒光的半月形风刃!它要动用天赋法术!
“不好!是强化风刃!”熊霸脸色微变,这风刃的威力足以破开他的防御!他怒吼一声,全身灵力爆发,准备硬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小白动了!
他双手急速掐诀,体内那微弱的水木灵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凝聚,神识高度集中,死死锁定那只正在蓄力的风狼。
“灵雨术——凝!”
他低喝一声,并非朝着天空,而是直接对准风狼的上方!一小片浓郁的水汽瞬间在风狼头顶凝聚,并非化作绵绵细雨,而是在赵小白精妙的操控下,骤然降下密集、冰冷的水滴!这水滴并非普通雨水,其中蕴含着他微弱的水灵气,使得水滴更重、更疾!
“哗啦!”
如同凭空出现的一盆冷水,精准地浇了风狼满头满身!
正要释放风刃的风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密集的“雨”打得一愣,视线瞬间模糊,汇聚风灵气的动作也为之一滞!那即将成型的强化风刃,因为施法被打断,骤然溃散,反噬之力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嚎。
“好机会!”熊霸虽惊诧于赵小白这手出神入化的“灵雨术”,但战斗本能让他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双脚猛地蹬地,地面炸开一个小坑,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般激射而出,右拳之上土黄色灵力凝聚到了极致,隐隐形成一个狰狞的熊头虚影!
“给俺死——破岩拳!”
怒吼声中,那凝聚了熊霸全身力量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因视线受阻、施法反噬而动作迟缓的风狼腰腹之间!
“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呜——!”风狼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砸飞出去,撞在后方一块巨岩上,软软滑落在地,口鼻溢血,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结束。
林间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熊霸粗重的喘息声,以及王铁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
熊霸收回拳头,看着地上风狼的尸体,又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面色微微苍白、显然灵力消耗不小的赵小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娘的……”熊霸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粗话,大步走到赵小白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赵小白一个趔趄,“赵小白!你小子行啊!真他娘的行!那手灵雨术,绝了!俺老熊服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发自内心的赞叹:“要不是你,俺老熊刚才就算能挡住那风刃,也得挂彩!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居然能用浇园子的法术来对付妖兽?”
王铁柱也跑了过来,看着赵小白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后怕:“小白,你太厉害了!我刚才……我刚才都吓傻了……”
赵小白深吸几口气,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耗尽的灵力,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熊师兄过誉了,我只是急中生智。若非师兄正面抵挡,吸引其注意力,我也找不到机会。铁柱你第一次对敌,慌乱是正常的,下次稳住就好。”
他话说得谦逊,但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和关键时刻精准有效的出手,已深深印在了熊霸和王铁柱心中。
熊霸看着赵小白,越看越觉得对胃口。实力高低暂且不说,这份心性、这份急智,就远超寻常弟子。他哈哈大笑道:“好!不骄不躁,是块好料子!俺老熊这次组队,真是组对了!走走走,先把铁骨根挖了,这风狼的皮毛和爪牙也能换点灵石,咱们按说好的,平分!”
经此一战,三人之间那层因修为和身份带来的隔阂,似乎消散了不少,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危险而产生的信任和默契,悄然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