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钱长老召见已过去半月。
这半个月里,赵小白的生活规律而充实。白天照料药园,练习《青元剑诀》和法术,晚上则沉浸在炼丹与修炼之中。有了钱长老那边稳定的药材供应和略高于市价的收购承诺,他不必再为灵石和材料发愁,可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提升自身实力上。
那枚记载“宁神花”培育心得的玉简,虽非丹方,却也让他对灵草药性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借助药老的指点,他炼制聚气丹的成丹率又有了小幅提升,偶尔甚至能一炉出现两颗带有一道淡淡丹纹的中品丹药。
这一日,天光正好。赵小白正在自己负责的那片药园边缘,演练青元剑诀。剑光闪动,虽谈不上多么精妙绝伦,却也带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意味,将几片飘落的树叶削成两半。
他刚收剑而立,微微喘息,准备调息片刻,一个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在不远处响起:
“剑招徒具其形,未得其神。灵力运转滞涩,尤其‘回风拂柳’一式,气走手少阳三焦经时,迟了半分。这般粗浅剑法,也敢在外门卖弄?”
赵小白心中猛地一凛,豁然转身。
只见药田旁的小径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人。青衣内门服饰,身形挺拔,面容硬朗,正是赵凯。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小白,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淡漠与审视。
阳光落在他身上,筑基期修士特有的灵压虽未完全放开,却已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连虫鸣声都悄然歇止。
赵小白心脏骤然收紧,握着剑柄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深吸一口气,将长剑归鞘,上前几步,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弟子赵小白,见过赵师兄。不知赵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师兄恕罪。”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细微的紧绷感依旧难以完全掩饰。赵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开口就直指他剑法中的疏漏?绝非偶遇指点那么简单。
赵凯没有让他起身,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
“起来吧。”过了几息,他才淡淡开口,“我途经此地,见你在此练剑,破绽百出,一时兴起,便多说了两句。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不敢。”赵小白直起身,依旧微微垂首,“师兄目光如炬,指点得极是。弟子资质愚钝,修炼此剑诀时日尚短,让师兄见笑了。”
“资质愚钝?”赵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能以四系杂灵根,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从凡人修炼至炼气三层巅峰,更兼一手不俗的炼丹术,连钱多宝长老都对你另眼相看……若这也算愚钝,那外门诸多弟子,岂不都成了朽木粪土?”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语气中的冰冷和那若有若无的讥讽,却让赵小白脊背发寒。果然,是为了钱长老召见之事而来!赵虎的嫉恨,终究是引来了这位内门堂兄的亲自出手。
“师兄谬赞了。”赵小白心头警铃大作,语气愈发谦卑,“弟子不过是运气好些,加上不敢懈怠,勤能补拙罢了。至于炼丹,更是胡乱摸索,侥幸成功几次,实不敢当‘不俗’二字。钱长老召见,也只是询问些药园事务,勉励弟子用心修行而已。”
“哦?是吗?”赵凯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灵压便骤然降临,并非全面爆发,而是精准地笼罩在赵小白周身丈许范围!
轰!
赵小白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无比,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碎。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呼吸骤然困难,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体内的灵力自动运转抵抗,但在筑基期的灵压面前,炼气三层的灵力如同溪流试图阻挡江河,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浑身肌肉绷紧,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站稳,没有当场跪下去。脚下的青草被无形的力量压得贴服在地。
“运……气?”赵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庞大的灵压下,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赵小白的心神上,“我辈修士,逆天争命,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实力,是背景,是……自知之明!”
灵压再次加重!
赵小白闷哼一声,双腿微微颤抖,膝盖弯曲,几乎要支撑不住。他死死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帮助他保持清醒。他不能跪!一旦跪下,道心必将蒙尘!
“有……些东西,”赵小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不是……靠背景……就能得到的……”
“冥顽不灵!”赵凯眼神一寒。
嗡!
灵压陡然一变,不再是单纯的沉重,更带上了一股锐利的锋芒,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向赵小白的经脉和丹田!这是更进一步的压迫,带着惩戒与折磨的意味!
“呃啊——!”
赵小白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灵力运转几乎停滞。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崩溃的刹那,藏于丹田深处的那枚古朴戒指,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震,一股清凉的气息流淌而出,虽然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撑起的一小片晴空,护住了他的心脉和核心经脉,让他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没有彻底昏厥过去。
赵凯“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一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在他的灵压逼迫下,竟然还能站着,没有瘫软如泥。此子的意志力,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强韧些。
他缓缓收敛了那带着锋芒的灵压,但沉重的压迫感依旧存在。
“看来,你确实有几分‘运气’。”赵凯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番残酷的压迫从未发生,“但你要记住,运气,总有用完的一天。”
他走到赵小白面前,距离极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为抵抗灵压而微微颤抖、脸色惨白的赵小白。
“青岚宗,有青岚宗的规矩。外门,有外门的秩序。”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在赵小白心上,“安分守己,刻苦修炼,宗门自然不会亏待。但若是不懂规矩,妄图凭借些许歪门邪道,就破坏秩序,挑战你不该挑战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赵小白眼底:“那后果,恐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能够承受的。即便有某些人赏识,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赵小白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他抬起头,迎上赵凯那冰冷的目光,眼中没有屈服,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死死压抑住的、如同火山岩浆般汹涌的决绝。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弟、子、明、白。”
赵凯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或怨恨,但他只看到了那令人不快的平静和坚韧。
“明白就好。”赵凯最终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秒都会污了他的眼睛。他转身,负手而去,如同来时一样突兀。
那沉重的灵压随着他的离开骤然消失。
噗通!
赵小白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刚才那短短片刻的交锋,比他与任何妖兽、任何同门对战都要凶险百倍!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小娃娃,忍住!”药老凝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筑基与炼气,乃是云泥之别!此刻万万不可冲动!”
赵小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咬着牙,看着赵凯消失的方向,眼中那压抑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