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信的失态,并未在云翩翩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她此次前来炼丹室,不仅是为了完成宗门交付的五阶安神丹任务,更是因为心中隐约察觉到一道难以突破的瓶颈。
或许是她近来修为晋升得太快,根基不稳,导致炼丹术也停滞不前。
她明白,唯有突破至灵王境,方能在丹道之上更进一步。
因此眼下她要做的,便是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炼制出最多的高品质五阶丹药。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必须与时间竞逐。
云翩翩彻底沉入自己的炼丹世界。
双目轻阖,神识却如细网铺开,清晰感知着周身一炉一火、一息一丹的变化。
时光悄然流转,她身旁原本盛放灵草的布袋,不知何时已装满了丹药,那些珍贵的丹药就这么随意搁在地上。
那可是五阶丹药!
而云翩翩始终未曾睁眼,凭借神识将丹药与废丹精准分离,成功的轻轻扔进袋中,失败的则是随意扔在地上。
沈卿的目光早已不自觉被她吸引,眼看灵草将尽,便轻声吩咐药童再次补上。
众人只见云翩翩手中控火结印的手法越来越快,如幻影般虚幻,丹炉嗡鸣不绝,不由得低声惊呼:
“云师妹……她这手法,简直是要‘觉醒’了啊!”
这般的速度与精准,已不似寻常炼丹,倒似一场无声的灵决对战。
而云翩翩心无外物,只知道灵草已再次补满。只要还有时间,她便要多炼一炉。
当薛长老再次踏入炼丹室时,一眼便瞥见左侧区域围满了弟子。他刚蹙眉欲斥,却察觉人群中央那道专注的身影——正是云翩翩。
斥责之言瞬间被抛诸脑后。
就连薛长老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她那行云流水般的炼丹手法吸引。
一旁的药童见她身旁的布袋几乎满溢,正欲上前整理,却被薛长老抬手拦住。
“这袋中……装的是什么?”他低声问道,伸手探入。
触手所及,尽是一颗颗圆润微温的丹药。
直到那物事被完全取出,众人才看清它的真容。薛长老小心翼翼地将其托在掌心,对着光线细细端详。丹纹流转,灵气氤氲,确是五阶丹药无疑。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云翩翩已然是五阶炼药师了。
薛长老不禁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说要十年内助云翩翩成就五阶之境。如今看来,这番承诺竟已显得多余。
他望着那枚丹药,目光复杂难言。
“长老?”药童怯生生的呼唤将他从思绪中拉回,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另一边,云翩翩刚好完成最后一份灵草的炼制。
丹炉开启,五颗五阶上品丹药静静躺在炉底,丹纹流转,灵气旺盛。她依照先前的习惯,随手将丹药抛出。
药童下意识地接住盛着丹药的锦袋,却仍怔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入库登记!”薛长老急声吩咐,几乎要跳起来。
他快步走到云翩翩身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翩丫头,渴不渴?累不累?”
“还好。”云翩翩随手取过一旁的聚灵液喝下,消耗的灵力渐渐恢复,脸上的疲惫也随之消散,露出温婉的笑容。
她下意识地转头,却发现原本站在身旁的上官信早已不见踪影。
“翩丫头,随我出来一下。”薛长老轻声说道。
云翩翩起身,向身后的许青言二人微微颔首,便安静地跟在薛长老身侧。
“这次炼丹,翩丫头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薛长老的语气中满是赞赏。
这样的夸奖,云翩翩从小七那里倒是很少听到。那位器灵最多也就是“尚可”、“还行”这般吝于表扬。说到底,谁不喜欢被肯定呢?
“长老过奖了。”云翩翩谦逊地垂下眼帘,“翩翩此番努力,既是为了提升自己,也是为了宗门。”
这份舍小我为大义的精神,让薛长老对她更加赏识。紫微宫的弟子,果然个个都是这般出色。
两人沿着炼丹室外的青石小径漫步而行,一边探讨药道精要,一百年为路上遇到的困惑弟子答疑解惑。
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洒落,在他们衣襟间跳跃出细碎的光斑。
直至日头渐高,艳阳当空,云翩翩忽然意识到一事,心下默数,今日竟是绝桐峰授课之日!
她轻轻“哎呀”一声,怎会将这般重要的事忘了?
薛长老似有所觉,不经意般笑道:“瞧我这记性,翩丫头今日是不是该去沈掌教那儿了?不必再陪我这老头子,快去罢。”
云翩翩礼别薛长老,却并未立即赶往绝桐峰。距授课尚有一个时辰,她先回住处稍作梳洗,换上一身毕竟素雅的衣服,简单挽了个发髻,这才从容出门。
绝桐峰她还是初次到来。
此处的建筑与宗内其他峰迥然不同,不似灵药峰那般处处彰显丹药标识,反而格外清幽素净,一如峰主本人的气质。
授课大殿并不难寻,穿过一片潇潇竹林便映入眼帘。沿途弟子纷纷朝同一方向行去,一路上不时传来问候:
“云师妹安好。”
“云师姐今日也来听课?”
自四宗比试后,宗门内几乎无人不识云翩翩。
加之她平日深居简出,难得一见,弟子们自然都愿趁机多留几分印象。云翩翩皆以微笑回应——实则她大多并不记得这些同门的名字。
授课大殿内早已坐满了弟子。而在人群之中,她一眼望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最前方那排桌案处端坐的,不是张景又是谁?
“云师妹。”张景的反应带着几分难掩的雀跃,似是许久未见的欣喜自然流露。而慕弦虽月前才见过,自东玄皇宫一别后,却总觉得他态度疏淡了几分。
云翩翩显然没将慕弦的异常放在心中,还是和之前一样相处。她轻拂衣摆,自然而然地在两人身旁的空位坐下。
绝桐峰的桌案设计别具一格,似极了前世见过的书法长桌,每张长桌井然有序的防止。
案上整齐地铺着黄符纸、朱砂与毛笔。若不是早知道是符道授课,云翩翩几乎要以为这是一节书法课。
只是这些器物似乎不简单,那朱砂并非凡品,才轻轻一摸,指腹便微微发烫,里面蕴藏着充沛的灵力。毛笔亦非凡物,笔杆温润如玉,笔尖隐有流光。
云翩翩心有分寸,只是静静观摩,并不贸然动用。
授课时辰一到,沈越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外。
近乎一年未见,他原本在记忆中的模样已有些模糊,此刻却再度清晰如刻。自他步入殿内,不少女弟子面上悄然浮起红晕。
云翩翩心下莞尔,初见沈越之时,他不就是这般惊艳吗?她还险些将沈越认作妖孽。
只是今日的他,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清冷出尘之气,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寂寥。谪仙之姿,遗世独立,只是静静立于案前,便已仿佛与周遭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
叫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