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云翩翩心中暗叹,电视剧诚不欺我!
只是,真要跪下时,她仍有些不习惯。她与云雾、云国公跪在最前方,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低眉垂首,静候圣旨宣读。二房众人则跪在后头,个个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逾矩。
待所有人跪定,宣旨的公公才缓缓展开明黄卷轴,嗓音尖细悠长,如一把锋利的薄刃划破寂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镇国公府云国公、云大小姐云翩翩、云小公子云雾,于两日后入宫赴宴,不得有误,钦此。”
云翩翩伏低身子,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拼命压住笑意,肩膀轻轻颤动,好在无人察觉。而云国公坐在轮椅上,双手接过圣旨,众人齐声高呼:“谢皇上隆恩!”
待圣旨交接完毕,众人纷纷起身。那宣旨的公公却未急着走,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云国公,嗓音压低,带着几分暗示——
“云国公,这次陛下可是特意让咱家亲自来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在陛下面前好好…”
话未说尽,但意思不言而喻。
云翩翩眸色微冷,指甲悄然掐入掌心。
五年前,云国公从战场归来,重伤难愈,也因此退下了朝廷;三年前,父亲云青峰下落不明;而后她身死,弟弟被害…这一切,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
单凭云青松那个蠢货,怎么可能布下这么大的局?他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而这一切的最终受益者,只有一个——皇帝。
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存在。
若非他的默许,谁敢如此折辱两朝重臣?若非他的纵容,镇国公府怎会衰败至此?甚至…祖父的伤,多年来御医束手无策,若说与皇帝无关,鬼才信!
但现在,她必须忍。
忍到有一日,她能真正护住整个国公府,忍到羽翼丰满,忍到时机成熟。
到那时,才是撕破脸的时候。
她必须沉得住气。
一定!
宣旨的公公自踏入镇国公府起,便暗自揣度着皇帝的心思——那位云大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上京城谁人不知,曾经的云翩翩痴恋二皇子,闹得满城风雨?可自赤月山脉归来后,她竟似脱胎换骨,行事作风判若两人。
坊间传言纷杂——
有人说她本就是蛰伏多年的野心家,如今终于显露真容;
有人说她历经生死,心性蜕变,最终凤凰涅盘;
更有人嗤笑,她散尽家财只为博二皇子一笑,终究是个痴儿。
可谁能想到?
那个曾被嘲作“废物”的云翩翩,竟亲手写下休书,掷于二皇子面前!
更在众目睽睽之下,觉醒天玄大陆前所未有的“六灵脉”,震惊天下!
而今日,当公公真正见到站在云国公身旁的紫衣女子时,那些流言蜚语,忽然显得如此可笑——
她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痴缠二皇子的云翩翩?
女子一袭浅紫罗裙,衣袂间暗绣流云纹,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周身萦绕着凛冽寒意。
唯有在看向云国公与云雾时,眸中冰雪才稍稍消融,泄出一丝难得的柔软。
公公暗自心惊。
云翩翩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指尖微蜷,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
她忽而转身,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那一瞬,公公仿佛看见——
春风化雨的温婉,与刀锋出鞘的冷厉,竟在这张脸上完美交融!
他使劲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却只见到女子平静如水的面容,好似刚刚的一切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邪门!当真邪门!
公公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连忙朝云国公躬身行礼:“陛下的旨意既已送到,咱家便不多叨扰了!”
云翩翩眼尾微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她这位祖父,演起戏来倒是炉火纯青。
“福伯,送公公出府。”她唇角含笑,声音清冷,像檐角悬着的风铃。
待终于远离了那云国公一行人,公公终是忍不住,拽着福伯的袖子低声问道:“云大小姐...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福伯脸上的皱纹忽地舒展开来,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躬身行礼时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深意:“我们小姐啊...是个极好的人。”
“极好?”公公一怔,脸上的表情险些崩裂——那个曾经为情痴狂、闹得满城风雨的云翩翩?那个敢休皇子、觉醒六灵脉的云翩翩?极好?
回宫的路上,这两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马蹄声“嘚嘚”敲打着青石板,却敲不散心头那团迷雾。
而此时,国公府内——
云国公缓缓转身,苍老的目光扫过身后众人。
站在最前头的是柳氏——当年被老夫人硬塞进房的妾室,如今已是个行动迟缓的老妇人。她生下的儿子云青阳,此刻正拘谨地拢着袖子,在父亲的目光下显得手足无措。
“国...国公安好。”云青阳躬身行礼,嗓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上油的齿轮。
云翩翩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名义上的二叔。
记忆中,云青阳总是像个影子般存在:在朝中挂着闲职,既不出彩也不出错,平庸得令人过目即忘。
有时也会为她和小雾做一些小玩意,只为博得欢心。
可此刻,他对着亲生父亲行礼的姿态,恭敬得仿佛在拜见高官权臣。
有趣。
云翩翩目光流转,掠过二房众人——
许氏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云瑶眼底闪着算计的光,云娇娇满脸娇弱,而那个鲜少露面的云清清,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在角落。
一个个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云国公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浑浊的目光在转向云翩翩时却蓦地清亮起来。云翩翩原本锐利的眼神在触及祖父的瞬间便化作春水,唇角自然漾起一抹温软笑意:“祖父。”
“翩儿,年关将至...”老人枯瘦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祖父想着,是该给孩子们都添些新物件。”
云翩翩听了,也觉得十分的在理,思索了一阵,“那这样吧祖父,给妹妹们都各自添置两套衣裙,一套头面首饰。两位兄长与小雾则添两身云纹锦袍配玉冠可好?”
“甚好。”云国公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像老树皮上绽开的年轮。他注意到孙女在在的时候,特意将“三房”也含了进去——这孩子,终究是把那个庶出的也记在心上。
事实上云翩翩是压根没把三房放在眼里,在这些东西上克扣也不光彩,就当是自己踩了狗屎吧。
二房众人忙不迭行礼,此起彼伏的“谢国公恩典”“谢大小姐体恤”在厅内回荡。
云翩翩垂眸看着他们弯下的脊背,想起这些年祖父虽不喜柳氏,可月例银子从未短缺;对几个孩子更是连笔墨纸砚都分毫不差。
“都散了吧。”云国公摆摆手,却在众人转身时与云翩翩交换了个眼神。
云翩翩会意,待人群将散时突然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