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屋子中央,那里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桌前坐着个黑衣男人。
那人身形精瘦挺拔,一袭玄色劲装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他正低头擦拭一柄短刀,银亮的刀刃在他指间翻转,偶尔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从云翩翩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锋利的侧脸轮廓和紧抿的薄唇,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
他束发的银扣上刻着繁复的云纹,腰间悬着块半旧的青玉令牌,指节处有几道陈年疤痕——处处透着修士的肃杀之气。
“水…”云翩翩刚发出气音,那人的动作骤然顿住。
下一秒,云翩翩眼前一晃,就见方才还高深莫测的黑衣高手竟瞬间扑到床前!
“呜呜呜我的翩翩儿啊——”
方才还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只大型犬般把云翩翩搂进怀里。
“爹的心肝宝贝受苦了!这杀千刀的赤炎山!这挨雷劈的西月国!爹这就去把雪山炸平给你出气!”
他力道大得惊人,云翩翩整张脸都被按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
鼻尖充斥着铁锈混着松油的气息——像是常年与兵器为伴留下的味道。他颤抖的手掌不断拍抚她的后背,差点把才缓过气来的云翩翩拍得吐血。
“麻、麻烦给...水...”云翩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啊!”男人猛地松手,云翩翩重重跌回枕头上。只见他手忙脚乱地扑向桌子,连摔了两个茶碗才端来半杯温水,小心翼翼托着云翩翩的后颈喂她,“慢点喝慢点喝,爹的翩翩儿喉咙都哑了...”
温水滋润过灼烧般的喉咙,云翩翩终于找回些许力气。她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男人——
他约莫四十出头,剑眉星目间能看出与自己的三分相似。此刻通红的眼眶冲淡了眉宇间的煞气,倒显出几分少年般的赤诚。只是右眉骨上一道寸许长的旧疤,暗示着这绝非等闲之辈。
“冒昧问一下...您是?”
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
“呜哇——!”男人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再次把云翩翩勒进怀里,“翩翩儿连爹都不认得了!我是你爹爹啊!你三岁偷吃爹的凝碧丹,五岁烧了爹的《九霄剑谱》,七岁把爹推进寒潭...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云翩翩被勒得眼前发黑。这位“爹”身上至少有十几种暗器硌得她生疼,更别提他激动时周身不受控外放的灵力威压。
“那个...爹...”她艰难地扒着他的胳膊,“您再抱下去...女儿真要去找阎王认亲了...”
云青峰这才慌忙松手,却仍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他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挲着云翩翩的脉搏,突然脸色剧变:“翩翩儿,你灵脉怎么受损的?这些年到底...”
“我没事,爹,这是哪里?”
“还有,我之前的衣物在哪里?”
云青峰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云翩翩重新放平在床上。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完全看不出方才那副哭天抢地的模样。
云翩翩躺在枕头上,眼神略显迷茫。她前世自小被抛弃,和爷爷弟弟生活在一起,从未体验过有父亲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该如何与“父亲”这个角色相处。
现在突然天降一个爹,还表现得如此...呃,与众不同,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更何况,自己这个爹怎么这么...特别?该说是热情过头,还是...逗比?云翩翩暗自琢磨着。
毕竟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吧。
是所有当爹的都这样,还是只有自己摊上这么个活宝?
她越想越困惑,再加上身体尚未恢复,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爹...”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
“诶!”云青峰立刻响亮地应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活像只得到肉骨头的大狗。他搓着手,满脸陶醉地感叹:“我女儿叫我爹了!声音真好听!怎么这么可爱!”
云翩翩:“......”
只见云青峰风一般冲到屋里那个破旧却一尘不染的衣柜前,轻车熟路地从中取出一个包袱。他像献宝似的将东西捧到云翩翩面前:“翩翩儿,这是你当初的衣物,还有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一个绣着云纹的储物袋,那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云翩翩一看到储物袋,立刻强撑着坐起身。
她急切地接过储物袋,手指微微发抖地检查里面的物品——当看到那枚散发着微弱红光的火龙果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时,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这可是医治祖父最为关键的东西,决不能丢失。
确认最重要的东西没丢后,云翩翩这才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玄烨呢?”
话音刚落,她就敏锐地注意到云青峰的表情瞬间变得危险起来。这位老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周身气息都冷了几分——直到听清女儿问的是“玄烨”这个名字,他又立刻多云转晴。
“哦~你说女婿啊!”云青峰眉开眼笑,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他出去给你找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女婿?!”云翩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血色,“什么玩意?不是,谁答应了?”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都哪跟哪啊?她跟玄烨明明清清白白...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人确实救了她好几次,长得也...咳,但这跟“女婿”有什么关系!
“爹,没影的事情,你不要乱说。”云翩翩扶额,感觉头更疼了。
云青峰却一脸“我懂的”表情,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翩翩儿别害羞,爹都看见了。那小子抱着你回来的时候,那眼神...”说着还做了个肉麻的抖肩动作,“跟当年你娘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
云翩翩绝望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现在非常希望地面能裂开一条缝,好让她钻进去永远不用出来。
或者让玄烨晚点回来...不,最好永远别回来,免得听见这些令人窒息又无厘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