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翩翩轻轻握住紫溪芸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指尖,低声道:“和我说说所有的事情吧。”
她不想逼迫阿芸回忆痛苦的经历,但她必须知道真相——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明媚如朝阳、灵动似精灵的少女,就这样被阴影吞噬。
紫溪芸沉默了许久,指尖微微蜷缩,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所在的紫家……有一个祖祖辈辈定下的规矩。”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即将碎裂的冰,“每一代,有且仅有一个孩子能继承家主之位,无论男女。”
窗外的风拂过,带起纱帘微微晃动,光影在她苍白的脸上游移。
“母亲因生我难产,在生下我后,便得了难以医治的疾病,寻遍大陆皆不得其法。在我五岁时,母亲撒手人寰。父亲因此……自小就格外疼我。”说到这里,她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我以为父亲是真的疼爱我,可就在半年前,他带回一个女子,说是我的妹妹,给她取名紫若雪。”
云翩翩眸光一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他说她只是流落在外,从小身世坎坷,让我多照顾她。”紫溪芸的声音渐渐发抖,“我起初很高兴,并不在乎那个“规矩”,只要有人陪我一起长大就够了,甚至以为终于有了血脉相连的姐妹……”
“她出现那日,穿着母亲最爱的紫云锦,发间簪的是,母亲最爱的金丝凤簪。”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可后来我才明白,她也是父亲的女儿——这意味着,早在母亲有孕时,他就已经……”
一滴泪砸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印象中的母亲,优雅、高贵、美丽……她至死都以为父亲只爱她一人。”紫溪芸猛地抬头,紫眸中翻涌着痛苦与愤怒,“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她的声音终于崩溃,像是压抑许久的火山骤然喷发。
云翩翩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少女单薄的身躯在她臂弯里剧烈颤抖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唯有这个拥抱最为真实。
“那些伤你至深的人…”云翩翩喉咙发紧,“竟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
亲情,能给一个人无限的动力,也足够,毁掉一个人。
“于是,我离开了家族,来到东玄国,想重新开始。”
紫溪芸的声音很轻,像是拂过荷塘的晚风,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未消的痛楚。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的绣纹。
“前两日,我本想收拾好东西就回来找你……”她的声音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可暗卫突然传来父亲的消息——我那‘好妹妹’从小流落在外,竟爱上了我的未婚夫。”
云翩翩眉头微蹙,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父亲让我主动退婚,免得他们‘用其他手段’。”紫溪芸轻笑一声,紫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本就不喜欢那人,他们爱怎样便怎样,我还有更好的生活要过。”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可我没想到,为了逼我放弃婚约,他们竟想让我……身败名裂。”
“哈哈哈哈……”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苍凉,“真是我的好父亲,好妹妹啊。”
“难道,我不是他的女儿吗?”
云翩翩听着她平静的叙述,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将紫溪芸紧紧搂住,手掌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脊。
“为了人渣,不值得。”
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如磐石。
“让我们一起变强,再把那些人——”云翩翩微微眯起眼,眸中寒光凛冽,“一个一个,踩在脚下。”
紫溪芸怔了怔,眼角的泪痕还未干,眼底却已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她抬手擦去泪水,声音重新变得清亮:“对,家族是母亲亲手交到我手上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人!”
云翩翩扶着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散心,如何?”
紫溪芸望着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轻轻点头:“好。”
退出房门后,云翩翩长舒一口气。有些伤痛,终究需要时间去治愈。但她相信,阿芸一定会重新站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荷塘中央的凉亭。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水中的莲荷刚刚冒出新芽,在萧条的水面上显得格外倔强。
云翩翩重重坐下,单手托腮望着水面。
“才来没多久,事情倒是一件接一件……”
她低声自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玄烨……”
这两日没有他的消息,倒也算清静。没有那人的干扰,她拔剑的速度都能快上三分。
暮色渐浓,她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星光洒满荷塘。
“明日去找沈越打听火龙果的消息,顺便带阿芸散心……”
她伸了个懒腰,唤道:“流萤,回屋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回到锦绣园。热水早已备好,云翩翩简单沐浴后,几乎是沾枕即眠。
穿越至今,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疲惫却充实的生活。
除去修炼,便是和家人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窗外,一弯新月悄悄爬上枝头,洒下清辉。
夜风微凉,带着海棠的清香,轻轻拂过她的鬓角,仿佛在低语着——
明日,又是新的开始。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云翩翩迷迷糊糊间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软枕里。
“小姐,该起了。”
流云的声音隔着纱帐传来,轻柔却不容拒绝。云翩翩闭着眼,嘴里含糊地嘟囔:“我不吃早饭了……再睡会儿……”
“不行。”流云一把掀开帷帐,晨光霎时倾泻而入,刺得云翩翩眯起眼。还未等她抗议,流云已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紫小姐和小公子都在外面等着呢。”
“什么?!”云翩翩猛地睁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流云连拖带拽地按在了妆台前。
等她彻底清醒时,人已经站在了房门外——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衣裙整齐得连个褶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