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打在御花园凉亭的琉璃瓦上,发出细密的滴答声。康熙低头看着手中那根青丝缠绕的金针,指尖摩挲着尾部微凸的凤凰纹。烛火跳动,映得他眉眼忽明忽暗。
\"容若,你可还记得佟佳氏?\"康熙声音低沉,目光落在案几上被雨水洇湿的《饮水词》残页。墨迹晕开的痕迹,竟与记忆中祖母抚琴时的裙摆颜色如出一辙。
纳兰容若轻咳一声,端起茶盏又放下。他的手指在杯沿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臣记得那晚,乾清宫香炉里燃的是苏麻喇姑送来的藏香。\"
太医令突然浑身一震,手中的银针叮当作响:\"皇上...臣想起来了!那晚香炉里的确掺了异物,只是当时...\"他猛地住口,额头渗出冷汗。
喀尔喀公主静静站在廊下,任由雨水打湿她的织金马甲。她缓缓抬起手腕,露出新缠的青丝——那竟是从景陵白皮松上取下的长生结。康熙瞳孔微缩,认出了这熟悉的手艺。
骤然间,一道惊雷劈开夜空。太庙匾额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夹层里黄缎包裹的古籍。康熙眯起眼睛,看清了扉页上那个熟悉的闺名。
\"朕明白了。\"康熙握紧金针,指节发白。针尖上的毒液忽然倒流,在烛光下凝成蒙古文“额吉”。
窗外雨势渐急,纳兰容若剧烈咳嗽起来。他踉跄着撕开衣领,露出心口一处朱砂印记。康熙瞳孔猛缩——那印记,与公主心口的朱砂痣完全对称。
\"所以,你是她的...\"康熙声音沙哑,说不下去。
公主抬手摘下银护甲,指尖月牙形的疤痕赫然在目。太医令的制药匙应声落地,滚出三粒东珠——正是当年孝庄赐给辅政大臣的信物。
凉亭内陷入死寂。只有雨水顺着檐角滴落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朕原以为是喀尔喀部要谋害朕。\"康熙苦笑一声,将金针放回案几,\"却不知,这局中有局,仇中有恩。\"
纳兰容若擦去嘴角血迹,声音虚弱:\"皇上,解药需用施毒者心头血。可如今...\"
\"可如今施毒者是朕的亲妹妹,也是你的...\"康熙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向纳兰容若心口的印记,又看看公主的朱砂痣,神色复杂。
公主垂眸不语,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青丝。那是她幼时,苏麻喇姑为她系上的长生结。
\"皇兄可还记得,额娘临终前说过什么?\"公主终于开口,声音轻柔似雨,\"她说,有些仇恨会溶入血脉,代代相传。但有些情义,也会如此。\"
康熙闭上眼,仿佛又看见祖母抚琴的身影。那时他还小,总爱趴在祖母膝边听故事。那些关于蒙古草原的故事,关于一个女子如何在乱世中守护族人的故事。
\"所以你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朕?\"康熙睁开眼,语气带着苦涩,\"既是复仇,也是救赎?\"
\"皇兄错了。\"公主抬起头,眼中波光流转,\"我只是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至于选择复仇还是宽恕,从来都在你手中。\"
纳兰容若倚在柱旁,听着雨声渐渐变小。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也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让他遇见了改变一生的那个人。
\"皇上,\"太医令颤巍巍地捡起制药匙,\"老奴斗胆问一句,这解药...\"
\"不必了。\"康熙摆摆手,目光落在案几上的金针上。针尖的毒液已经完全倒流,形成一个完整的凤凰图案。
凉亭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一丝淡淡的松香。康熙站起身,走到公主面前。
\"朕答应你,还历史一个公道。但你也该明白,有些伤痕,不是靠复仇就能愈合的。\"
公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解开另一只手腕上的青丝,递给康熙:\"这是最后一条了。皇兄若信得过,不妨收着。\"
康熙接过青丝,手指触到一丝温热。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祖母常常用这样的青丝给他编辫子。那时的欢笑,仿佛还在耳边。
\"朕知道你是为谁讨公道。\"康熙轻声说,\"但你要记住,朕也是她的孙子。\"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侍卫的通报声。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这场延续数十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纳兰容若看着朝阳初升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雨不仅冲刷了御花园的尘埃,也洗去了许多人心中的执念。
公主转身走向廊下,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康熙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妹妹既陌生又熟悉。就像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总会在某个雨夜悄然浮现。
\"容若,传朕旨意。\"康熙收回目光,声音平稳,\"召六部九卿议事,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嗻。\"纳兰容若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这个决定对康熙来说并不容易,但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晨光渐渐驱散了雨后的薄雾,御花园里的花木重新焕发生机。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秘密,终于等来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康熙握着那根青丝,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直面历史、化解仇恨的开始。
凉亭外,一只喜鹊掠过枝头,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雨后的天空格外澄净,仿佛预示着一段崭新的未来正在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