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丰收起笑容,认真说道:
“祁同伟这个人,才华出众,又懂分寸。”
“不在他职权范围的事,从不多插手。”
“但我们清楚他的本事,有关关键问题,得靠他拿主意。”
“我看了你写的那些东西,对祁同伟的能力真是由衷佩服。”
“我们想知道他在日常工作中,到底是怎么思考、怎么行事的。”
赵瑞龙一愣:
“我写的东西?”
赵立春瞪眼呵斥:
“装什么糊涂!就是你每天传回来的那份‘祁同伟观察日记’!”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有点长进?”
“天天跟着人家祁同伟和艾莹,书不读两本,笔头也不练练。”
“你写那点东西,流水账都算不上,小学生写周记都比你强!”
“既然写不明白,那就回来当面讲清楚!”
赵公子一脸委屈,嘀咕道:
“我堂堂一个集团总裁,还得给你们两个老前辈做情报员……”
“你们知道我有多操心么?”
“同伟和小艾在一块儿,示范区那边离不了人。”
“丰收集团也得靠他们俩撑着。”
“那别的事呢?”
“小乔科技这一摊子只有我能管,小桥的软件公司我得盯着,电池公司也是我在扛。”
“眼下还准备上一条手机生产线。”
“还得配套建个芯片厂。”
“这么多事压在我一个人身上,真是顾头难顾尾。”
“你们两位身居高位,不替我想想也就罢了,现在反倒要我去干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钱丰一听,愣了:
“我们哪点没体谅你了?”
赵公子冷笑一声:
“您要是真体谅,早就该把工厂落址定下来了!”
“我们等着开工啊!”
钱丰一拍脑门,这事确实拖得久了。
可十三个城市争得厉害,一直定不下结果,他也头疼。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
“这样,你先把眼前这摊子事办好,回头我给你个实在的好处。”
赵瑞龙本是随口抱怨,没想到钱丰当了真。
既然话说到这儿,他也不好装傻:
“钱叔,您还真打算给好处?”
“什么好处啊?”
钱丰笑眯眯地说:
“我有个老朋友,闺女生得标致,性子也好……要不要介绍给你处一处?”
赵公子脸色都变了:
“钱叔,您这是要害我啊!我一片诚心帮您办事,您就这么报答我?”
钱丰一脸不解:
“怎么是害你?这是好事啊。”
赵公子急得直摆手:
“一个人多自在!您瞧我那两个姐夫,被老婆管得连气都不敢喘,这叫过日子吗?这跟蹲大狱有什么两样!”
“还是单身舒坦……”
啪的一声!
赵立春扬手就是一巴掌,当场就要解腰带抽他——那可是特制的野猪皮带。
钱丰赶紧拦住:
“老赵,有话慢慢说。”
赵立春怒不可遏:
“孽障!让你跟着同伟好好学本事,你学了个什么?”
“你看看人家同伟和小艾,彼此扶持,相敬如宾,那才叫夫妻!”
“同伟看小艾的眼神,那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那才叫幸福!”
“你倒好,整天胡思乱想,不务正业!”
“钱叔为你着想,你还敢顶嘴?”
“你以为好人家姑娘稀罕嫁你?”
赵公子嘟囔道:
“不嫁正好,省心。”
赵立春气得手都在抖,差点真抽出皮带。
钱丰连忙打圆场:
“大龙,别闹了,说说今天祁书记做了些什么?”
赵瑞龙这才收起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答:
“这两天伟哥也没忙别的。”
“就是高知府来了趟,想做出点政绩,想把咱们一个项目拉到吕州去。”
赵立春眉头一皱:
“吕州是种粮的大市,搞工业不合适。”
“老高的心思我懂,但这条路走不通。”
钱丰问:
“那小祁同志怎么说?”
赵瑞龙摊手:
“伟哥也说不行。
吕州农业为主,硬上工业项目,留不住真正的人才。”
赵立春与钱丰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祁同伟脑子清楚,这点让他们省了不少心。
赵瑞龙接着说:
“不过伟哥也顾及高知府面子,最后松了口,答应把手机电脑的组装线放在吕州。”
“这种厂用人多,门槛不高,普通工人就能干。”
钱丰问:
“能安置多少人?”
赵瑞龙如实回答:
“按伟哥的说法,旺季时最多要二三十万人。”
什么?!
赵立春和钱丰齐刷刷抬头:
“你说多少?”
赵瑞龙重复:
“二三十万。
平时嘛,也有十万人左右的用工量。”
十万人还只是“左右”?!
两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凉气。
整整十万就业岗位!
简直不敢信!
可这话是祁同伟说的,那就错不了!
“吕州农民多,农闲时间长。
现在农业机械化了,空闲更多。”
“怎么让乡亲们多挣点钱,才是要紧的事。”
“把组装厂设在吕州,目标人群其实不是那些高学历人才,而是经过现代农业转型培训的普通农民。”
“毕竟人才外流太严重了。
高育良不希望吕州的年轻人全都往外跑打工,怎么留住农村青年,是个现实问题。”
“伟哥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下了这个决心。”
赵立春和钱丰同时点头,这种做事方式,太像祁同伟了。
汉东省这两位重量级人物之所以欣赏祁同伟,是因为他干事踏实、肯干实事。
而且干得还特别讲究分寸,从不越界。
祁同伟进村之后,不管是处理矛盾、调解纠纷,还是推动项目,一举一动都合乎体制内的规矩。
他敢于碰硬,也扳倒过不少人。
但从没人说他“爱惹事”,原因就在于他始终守着那条线。
哪怕是以小搏大,他也做得滴水不漏。
其实祁同伟一直很沉得住气。
不张扬,只埋头做事,悄悄把事情做起来,从不在人前显摆。
低调到什么程度?
农机厂的产品已经卖到了邻省,二王村的新式农房也盖了一片,可媒体上几乎没怎么提过他的名字。
要不是吕州市为了申报国家级现代农业示范区,专门给他做了系列宣传,很多本地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年轻村干部干出了这么大动静。
更让两位领导看重的是,祁同伟严守纪律,从不在自己职权范围之外随意表态,哪怕他在某些领域确实有真本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条原则他执行得一丝不苟——唯一例外是华东论坛的发言稿,那是上级布置的任务,必须完成。
还有一点也让领导满意:只要交办的事情,他一定拼尽全力去落实。
吕州本就是农业为主,搞工业本就不占优势,这点高育良清楚,上面也明白。
可祁同伟还是想方设法找路子——高端农业装备搞不了,那就退一步,建个简单的组装厂行不行?
二十万人就业,牵涉十多万家庭,一下子解决了多少民生难题?
这是什么?
这是能干事、会来事的干部!
哪个领导不愿意重用?
钱丰对赵立春说道:
“大人,小祁和大龙牵头的项目本来就是在吕州起的头,要是最后连一个都没落下来,恐怕高育良心里会有些想法。”
“也容易让基层干部寒心。”
“不如就把这个手机组装厂给他们,我回头给高育良通个气,让他们尽快启动建设,您看怎么样?”
赵立春轻轻点头:
“可以。”
“说实话,吕州这次已经够顾全大局了。”
钱丰笑了笑:
“您说得没错。”
那么多项目从吕州发端,结果因为产业定位问题一个都没留下,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幸好高育良没有私心,否则真要强留一两个,省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人家只是想建个组装厂,帮农民多挣点钱,这种合理诉求要是都不支持,以后下面的人心就散了。
钱丰想了想,又说:
“明天一早我就跟高育良同志联系,把这事定下来。”
赵立春手指一抬,指向赵瑞龙:
“右布政使,我猜这小子今晚就得把消息透露给老高。”
钱丰笑出声来:
“大龙也不容易啊,毕竟示范区也在他地盘上。”
赵立春朗声大笑。
笑罢片刻,问道:
“还有别的事吗?”
赵瑞龙摊了摊手:
“还有就是戴勒姆的俾斯麦,想见伟哥一面。”
他笑着,满脸得意,
“俾斯麦本想谈合作,结果全程被伟哥牵着鼻子走,惨得很!”
两位领导相视一眼,异口同声:
“细说,越细越好!”
赵瑞龙一脸为难:
“两位老爷子,我刚进门,饭还没吃呢。”
赵立春瞪他一眼,转头对刘新建道:
“新建,通知食堂,准备晚饭,两个小时后送来。”
赵公子差点跳起来:
“两小时后?”
赵立春冷冷一笑:
“有意见?”
赵公子还想挣扎。
赵立春侧头看向钱丰:
“钱大人,您那位朋友的女儿,明天有空吗?”
赵瑞龙顿时慌了: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赵立春捏住了赵瑞龙的软肋,心里却没半分痛快。
这小子眼看奔三十的人了,怎么就一点成家的心思都没有?
老赵家难道要断了香火?
那可不成!
回头得让祁同伟好好劝劝他,这事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