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百思不得其解。
祁同伟淡淡地对王忠恕说道:
“我给俾斯麦的时间只剩四天了,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儿浪费时间。”
“要么接受我的条件,要么我就找别人。”
“别老想着怎么说服我改主意。”
“你应该清楚这件事的分量……”
他语气稍缓,却仍带着一丝嘲讽:
“不,你可能根本不明白。
我要是俾斯麦,早就让你赶紧约人签协议,确保稳稳落袋。”
“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想靠着找几个熟人就想改变几十亿美元的交易。”
侯亮平心头一震。
什么?不是两亿?是几十亿?
梁璐立刻说道:
“祁同伟镇长,我们来这儿就是叙叙旧、学习一下的,别的事我们一概不知。”
开什么玩笑!
几十亿美元的大项目?她要是敢插手,那不是给人当枪使?
这对自己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就算她老子梁群峰来了,也不敢随便碰这种级别的交易。
东大现在正缺钱,外汇储备少得可怜,去年才几百亿美元,今年还可能继续下滑。
几十亿美元,已经是一个国家都得慎重对待的数额了。
要是她父亲敢掺和,上头怕是立刻就要请他“喝茶”了。
王忠恕听完,脸色煞白,眼神惊恐地盯着祁同伟,仿佛见了鬼:
“你怎么会知道冯跟我说的话?”
“你派人偷听了?”
祁同伟嗤笑一声,吐出一口冷气:
“我才懒得管你什么冯不冯的,我能知道你老板的态度,是因为我知道这笔交易的真正价值!”
“我敢把报价直接翻一番,是因为我清楚,哪怕这样,对你的老板来说,这笔买卖还是有赚头!”
“也就只有你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我跟你摊开来说吧。”
“如果这笔交易最终没谈成,不只是你老板饶不了你,就算是在松江,也会有不少人要你命!”
“你要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该怎么做。”
王忠恕额头直冒冷汗,连连点头:
“祁镇长,我们同意您的条件,全都答应!”
“我这就联系老板,您什么时候方便?”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梁璐和侯亮平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一阵震惊——这个一直趾高气扬的王忠恕,竟然就这样服软了?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王忠恕不光是认输,还走得飞快!
来得急,去得更快!
梁璐和侯亮平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一时间,众人全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祁同伟笑了笑,说:
“咱们别站在这儿了,去我家坐坐吧。”
梁璐和侯亮平哪敢拒绝?
于是,祁同伟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谁也不敢并肩同行。
易学习和郝文默默地跟在最后。
郝文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小声问:
“易县长,这两位是什么来头?”
易学习低声回答:
“那位男士好像是同伟同志的同学,那位女士,好像是高知府的助教……”
郝文一脸疑惑,就这种身份,王忠恕怎么会觉得他们能跟高知府和祁镇长说上话?
可易学习还没说完:
“她是按察使大人的女儿。”
郝文差点没站稳,原来大人物在这里!难怪王忠恕今天会吃瘪。
一边走,梁璐一边感叹:
“这房子真漂亮,像汉大的专家楼了吧?”
祁同伟笑着回应:
“别小看我们二王村,汉大的专家楼是三十年前建的,三十年的差距,足够让我们盖出比他们更好的楼房。”
“再加上,施工的都是本地村民,给自己盖房子,那还能不认真?”
梁璐好奇地问:
“应该花了不少时间吧?”
祁同伟摇头:
“没多久!”
“唯一限制进度的,就是天气。”
“资金、材料、人手,我们都不缺,所以建起来非常快。”
“大概也就半年左右。”
啊?
这种说法虽然让人吃惊,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毕竟粤东早几年就有“三天一层楼”的纪录。
有这个先例在,谁还敢说不行?
侯亮平眼神黯淡下来,原本心中还存着一点幻想,现在彻底破灭了。
刚看到这些房子时,他还想,祁同伟是有资源才盖得起来,自己不一样。
这些房子一定是祁同伟来之前就开始建的,换句话说,人家原本村子就不穷,祁同伟只是坐享其成。
可现在祁同伟亲口说了,这种想法完全是胡说八道。
带他们来的向导也说过,去年这个时候,二王村和其他村子一样穷。
是祁同伟来了之后,才改变了这一切。
“我确实比不上祁师兄。”
侯亮平百感交集,心里五味杂陈。
他一直和祁同伟齐名,都被汉大法系视为双星。
现在一看,祁同伟确实耀眼,自己却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一时间,侯亮平心灰意冷,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梁璐脸色一变,急声喊道:
“亮平!”
祁同伟一步上前,轻轻扶住了他,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别担心,亮平同学没事,只是心里太闷了。”
梁璐惊诧地看着祁同伟,她忽然觉得这个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我在学校时一直和祁同伟齐名,但现在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大家都说祁同伟为他们指明了一条路,而我却把这条路堵死了。”
“难道我真的不如他吗?”
“我不服!”
祁同伟把侯亮平放好,望着他头顶浮现出的字泡,陷入思索。
这家伙的胜负欲,居然这么强?
以前怎么没发现?
既然这样……那就击溃他的傲气好了!
祁同伟心中毫无顾虑地做出了决断。
他和猴子之间的那段情谊,早在孤鹰岭上就彻底了断,化为乌有。
如今的猴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路人罢了。
不,准确点说,若是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来看,这人恐怕还会成为他的对手。
对于对手,祁同伟向来不讲情面。
上辈子的他就是因为心软讲义气,才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这样的错误,他绝不会再犯!
祁同伟对梁璐说道:
“梁老师,您别担心,亮平没事,只是有些心事压着,待会儿我跟他聊聊,开解开解。”
梁璐勉强笑了笑:
“那就麻烦祁镇长了。”
侯亮平的心事,她这个枕边人还能不清楚?
她其实很想婉拒祁同伟的好意,但她不能!
原因很简单。
她不能让祁同伟察觉到侯亮平对他有防备甚至敌意。
自从王忠恕出现、祁同伟抛出那些信息之后,梁璐就明白了——祁同伟不是个好惹的人。
哪怕抛开那些若有若无的背景不谈,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当金钱积累到一定地步,就会形成自己的势力。
说白了,就是砸也能把你砸趴下!
钟小艾笑着拉住梁璐的手:
“梁老师,您还没看过我的新房吧?来,咱们一起上去坐坐。”
梁璐顺势接话:
“好啊好啊。”
两人手挽手一起上了楼。
易学习和郝文都是精明人:
“高知府估计快回来了,我们去隔壁等他吧。”
两人立刻转移阵地,进了赵瑞龙的房子,把空间留给老同学叙旧。
祁同伟轻轻碰了碰侯亮平:
“亮平同学,起来吧,人都走光了……”
“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侯亮平略显尴尬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师兄,让你见笑了。”
祁同伟笑着说:
“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听说你也去基层锻炼了,干得怎么样?”
侯亮平差点破功。
要是换成能说会道的,早就能滔滔不绝了。
可他侯亮平实在不是这块料。
让他踏踏实实干事可以,但要他和人打嘴仗?还是算了吧。
他脸上泛红,苦笑道:
“我被人给揍出来了。”
祁同伟点点头,毫不意外:
“基层这活儿不好干,不是融入群众,就是得和群众硬碰硬。”
侯亮平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祁同伟接着问:
“老百姓都精得很,不会无缘无故得罪上级,也不会随便和你起冲突。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侯亮平一脸愤慨:
“我就照你二王村的办法做了,比如罚款,我也学你那样……”
祁同伟神色一变:
“随地吐痰一次罚五十?”
“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侯亮平一脸疑惑:
“我看你也是罚五十,我就跟着学了……难道不对?”
祁同伟哭笑不得:
“我的罚款是根据经济情况调整的,最早的时候才两分钱!”
侯亮平顿时脸色发白,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照本宣科,死搬硬套。
这顿打挨得,确实不冤。
祁同伟没笑话他,反而语气缓和:
“咱俩聊聊掏心窝子的话。”
侯亮平更显尴尬,心里隐隐有些羞愧。
他曾将祁同伟视为劲敌,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度……
祁同伟一边盯着侯亮平头顶仿佛飘着的“思绪气泡”,一边说道:
“我们下基层,是来做官的。”
“咱们上学时,中外法家人物的思想也学过不少。”
“马基雅维利治下,官员是君主的棋子;韩非笔下,官吏是君主的附庸。”
“东大那套讲的是无私奉献。”
“可话说回来,那条路对个人道德要求太高了。”
侯亮平马上说:
“我就是这样想的!”
他确实觉得自己是去基层为老百姓办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