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淡淡一笑:
“那人不算什么。”
郝文连忙插话:
“伟哥,龙哥,老板下来时也接到了赵大人的电话!”
祁同伟笑得更加轻松:
“那就更没事了。”
“喝茶,喝茶!”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郝文心里却忍不住打鼓。
这是秘书圈里常见的毛病——总想揣摩上意。
虽然官场最忌讳这点,但谁又不想知道领导在想什么?
而秘书作为心腹,更是要揣摩。
可郝文对祁同伟还真不太了解,想揣摩都无从下手。
祁同伟转向赵瑞龙:
“图纸卖出去之后,你去办趟差。”
赵瑞龙疑惑:
“去哪儿?”
祁同伟笑着回答:
“粤东。”
赵瑞龙皱眉:
“去粤东干什么?”
祁同伟笑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郝文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位伟哥胆子真大,连赵公子都敢吊胃口。
更神奇的是,赵公子竟然真的没再追问。
就在这一刻,郝文才真正明白“伟哥”这两个字背后,到底有多重的分量。
众人继续喝茶,客厅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祁同伟接起电话,脸上露出笑意:
“行,我们这就上来。”
挂断电话后,他站起身来,笑着说:
“咱们的客人到了,一起上去看看。”
祁同伟起身在前,几人紧随其后。
赵瑞龙边走边嘀咕:
“到底是谁?”
祁同伟笑了笑:
“你我共同认识的人。”
“住你家院子的。”
赵瑞龙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脱口而出:
“不会吧?王忠恕那孙子竟然请了梁璐当说客?!”
祁同伟回头看了眼易学习和郝文,笑着解释道:
梁璐乃梁群峰大人的长女,职业是大学教师。
当年高老师在校执教时,她正是他的助教。
王忠恕这一回是动了脑筋的。
赵瑞龙露出一丝冷笑:
“换作旁人,搞不好真会被王忠恕忽悠去当说客。
可这回,是梁璐!”
“王忠恕要倒大霉了。”
众人步行约莫十来分钟,正遇上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果不其然,梁璐就在其中。
眼力过人的祁同伟一眼就认出了侯亮平。
梁璐一见他们便挥手示意。
双方汇合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直接让王忠恕脸色发青:
“同伟,我真不知道王忠恕想让我劝说的是你。”
“要是早知道,这事我肯定不会答应。”
王忠恕额头冒汗:
“梁老师,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梁璐神色坦然:
“我以为你是要找高教授谈,我和高教授共事多年,自然愿意帮几句嘴。”
“你又没告诉我,要我说服的是祁同伟,这人我欠了人情。”
“这事是你理亏在先……”
“关我屁事!”
王忠恕差点没气得吐血,这女人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怎么这么强?
他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
怎么可能没说清楚!
该说的他都说了。
当时她是怎么答应的?
“祁同伟?我的学生,现在在二王村当村长。
两亿美元可不是小数目,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结果一见面,完全变脸?
赵瑞龙在松江撂下狠话就走人,苦的全是王忠恕。
王忠恕做中介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硬气的人物。
要是赵瑞龙换个背景,他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这人不是普通人。
他是汉东省布政使赵立春的幼子,更是圈内公认的“守法商人”。
说实在的,刚听到这消息时,王忠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现在还有守法经商的商人?
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还真就这么发生了。
王忠恕心里直犯嘀咕:这人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别看他现在干的是中介,这活儿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得有背景,还得有资源。
王忠恕是纺织大学出身的高材生。
当年,凡是东大对外的出口项目,都得从纺织口过。
那权力,比一般部门大得多。
他自己又是二代,圈子混得风生水起。
改革开放后,他嗅觉敏锐,果断转行,算是最早一批吃上螃蟹的成功者。
他在来东大的老外圈子里口碑不错,也确实有本事。
凡是他接手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直到这次碰上赵瑞龙!
西汉斯冯的话点醒了他:他以为难缠的赵瑞龙,对于自己的客户来说有多关键。
只要还想拿这笔佣金,就必须搞定赵瑞龙。
否则,这一单黄了不说,以后也没人会找他办事了。
王忠恕怎能不急?
好在他人脉广,即便远在汉东,也有不少人手可用。
二代圈子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王忠恕跟这些兄弟姐妹早就混得熟透,吃喝玩乐都一起,消息自然灵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赵瑞龙比他想象中要难缠得多,在汉东二代圈里名声响当当。
每当王忠恕向熟悉的二代打听赵瑞龙的底细,对方脸上的神情就像刚吃了苍蝇一样别扭。
等他进一步追问时,大家都避而不谈。
哪怕他花了不小的代价,还是没人愿开口。
最后还是个关系铁的朋友吐了实话:
“铁打的圈子,流水的二代。
几十年来,多少二代?”
“但没有一个像赵瑞龙这样的。”
“以前就是个混混,跟地痞流氓争风吃醋,差一点就栽了。”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他想正经做事,想跟我们一起玩。”
“可他这种刚起步的小辈,不懂得怎么利用资源,谁会带他?”
“大家一开始都没把这个毛孩子当回事,不带他玩也无所谓。”
“谁成想,这小子转眼就靠背后的人搞出点名堂来了。”
“差点把我们这边直接连锅端了!”
“最后只能认栽求和。”
说起这段往事,对方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
王忠恕听得一愣:
“这人这么狠?之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朋友叹了口气,
“谁不是这么想的呢?后来我们专门打听了一下,结果听到了个吓人的消息——赵瑞龙背后有人支着!”
“那人藏得很深,根本没人能想到。”
王忠恕急了,追着问:
“那人是谁?”
朋友慢慢吐出三个字:
“祁同伟。”
“汉东大学证法系大三的学生。”
王忠恕一脸震惊:
“一个还在念书的小年轻?”
“这就是你说的高人?”
“别逗我了!”
朋友神情平静:
“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查过之后才知道,祁同伟去年就被选进青年实践项目,去了吕州工作。”
王忠恕若有所思:
“吕州?那是宁书籍的地盘吧?”
朋友笑了笑:
“那你猜猜,他现在在吕州是个什么身份?”
王忠恕脱口而出:
“他大学都还没毕业,最多就是个村官吧。”
朋友淡淡地说:
“他是小桥镇的代理镇长。”
王忠恕愣住了:
“代理镇长?副科级?”
朋友笑着点头:
“震不震惊?”
王忠恕咂摸了半天,叹了口气:
“这起点也太高了吧。”
朋友正色道:
“你可别小看他,他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干的都是实打实的活。”
王忠恕一脸不信:
“怎么可能!”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帮老狐狸?”
朋友缓缓说道:
“你也知道,论脑子,大家都差不多,但真要拼阅历、拼人情世故,年轻人哪比得上老江湖。”
王忠恕这才觉得这事太不寻常。
朋友接着说:
“所以我们才说他是高人。”
“而且我告诉你,他当上代理镇长那会儿,宁书籍还在位。”
“赵立春根本就没插手。”
王忠恕这才真正重视起来:
“也就是说,他是靠自己上的位?”
朋友压低声音:
“我听说……”
“只是听说,宁书籍倒台、宁家垮台,背后就是祁同伟动的手。”
王忠恕一副“你别忽悠我”的神情。
朋友也不管他信不信,继续说道:
“还有……还是只是听说。”
“一开始祁同伟并没打算动宁家,是宁家几个小辈抢了农机厂的货,还把人打了。”
“祁同伟就和赵瑞龙一起去找场子。”
王忠恕一脸惊讶:
“就他们两个?宁家那种作风,他们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朋友声音更轻了:
“我听说,宁家那几个人……都死了。”
“有人说是祁同伟干的,连流水县那边的人都这么说。”
王忠恕忍不住笑出声:
“这也太扯了吧?”
朋友却不笑:
“你记得赵瑞龙在京州被围殴那事吧?”
“那伙人连枪都掏出来了,当时有人救了他,那个人就是祁同伟。”
王忠恕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
“那后来呢?警察怎么处理的?”
朋友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奇怪就奇怪在这儿!”
“现场有大量血迹,警方做了勘查,判断是几人发生冲突,有人被砍断了动脉。”
“但奇怪的是,血迹只在现场有,别的地方一点都没有。”
“好像那血……是用来浇地的一样。”
王忠恕又笑了:
“用血浇地?”
“谁这么傻?”
朋友直直地看着他,王忠恕笑容戛然而止:
“你说……是真的?”
这些年,王忠恕明白一个道理:那些听起来最离谱的小道消息,最后往往都被证实是真的。
虽然荒唐,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查了,结果一查,就没有下文了。
因为吕州新来的市长高育良,背景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