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之间讲的是利益分配,而派系内部的成员看重的则是公平对待。
如果大家觉得跟着赵立春没有前途,这个派系还能维持多久?
再说,祁同伟还是钟声的女婿,这一点更不必多言。
但眼下关键在于,该怎么去提拔祁同伟?
他年纪太轻,大学还没毕业,正式工作的时间也不到一年。
目前已经是小桥镇副镇长了,这已经是破例提拔了。
如果再进一步,组织上恐怕很难通过。
因为组织上的所有破格提拔,其实都有严格程序。
很多升迁迅速的干部,也都是严格按照年限、资历一步步来的。
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破格。
否则,不是提拔他,而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如何安排祁同伟,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赵立春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一件事——祁同伟是汉大的优秀学生,这倒是一个突破口。学生身份,在当下,是个极为难得的优势。
赵立春叹了口气,坦诚地对祁同伟说道:“吕州这件事,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有多大呢?
不仅是头功,甚至可以说整个功劳都归你,也不为过。
高育良和梁群峰,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怎么奖励你,就成了一个难题。”
在官场中,奖励是不能拖的。
谁要是拖延,谁就是不懂规矩。
官场风云变幻,明天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就拿吕州宁家来说吧。
宁家在吕州扎根了四十多年,按常理推断,吕州是不是该姓宁了?
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地方也不少见,比如粤东的花家,蒙兀的云家……但这现实吗?
组织上绝不会允许出现“家天下”的局面。
吕州一夜之间换了天地,谁敢说自己领导明天还坐在那个位子上?
所以,奖励是必须的。
“换成别人,华东论坛这种机会也算不上特别的奖励。”
“但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好好写一篇文章,让大龙带回来,我给你安排在华东论坛发表。”
“只要你用心,我再帮你争取一个学生代表的身份。”
说完这些,赵立春便挂了电话。
祁同伟嘴角微微上扬,差点没忍住笑意。
赵立春竟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的祁同伟,最大的优势不是什么村长、厂长,也不是副镇长。
这些职位放在全国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他真正的身份,是汉大政法系的大三学生。
这才是他最宝贵的资本。
除此之外,其他都是附加品。
在当今社会,大学生才是真正的香饽饽。
自从恢复高考以来,前三届毕业的大学生如今已经成了各级机关的中坚力量,数量庞大。
只要操作得当,祁同伟就能获得这些人的支持。
未来的发展,将是一片光明。
这份奖励,他非常满意。
“华东论坛,前世我怎么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平台?”
“真是疏忽了。”
祁同伟对自己的过去摇了摇头。
但也没办法,那时候梁群峰为了让自己儿子掌控梁家,根本不会花心思去为祁同伟铺路。
原因很简单,梁群峰知道祁同伟是被迫进入梁家的,一旦他地位太高,梁家的两个儿子就无法与他竞争,那梁璐还能是祁同伟的妻子吗?
一切都是算计罢了。
赵立春则不同,赵瑞龙已经完全绑在祁同伟的船上,祁同伟飞得越高,赵瑞龙受益越大。
而且,赵立春是真的按照接班人的标准来培养祁同伟——赵瑞龙不成器,对仕途没兴趣,也没有那块料;两个女儿也不适合走仕途。
赵立春需要祁同伟来带领整个赵系前进。
更别说,这一世的祁同伟背后,还站着一位钟声!
祁同伟一边琢磨着赵立春刚刚提到的这个论坛的背景,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心里暗想:
“我这个年纪,走到今天这一步,老赵竟然还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支持,还真是别出心裁,也确实没有比这个更有分量的肯定了。”
“那么,该怎样把这份肯定转化成最大的价值呢?”
“这篇文章必须得好好推敲,字斟句酌。”
“学生这个身份是一把双刃剑,眼下即将发生的事情,可能让这个身份变得有些棘手……得想办法淡化它的不利影响。”
他清楚地记得,那场风波在东大甚至国际上掀起的轩然大波。他眼神一凝,拿出钢笔,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下标题——《帝国主义从未放弃颠覆我们的图谋》!
他下笔如风,迅速完成了整篇文章,最后署上“今朝”作为笔名。
钟小艾凑过来,一脸好奇:“师兄,你在写什么呀?”
祁同伟笑着说:“赵伯伯帮我联系了一个平台,让我发表一篇稿子。”
钟小艾一听,来了兴致:“是华东论坛?”
“师兄,我能看看你写的吗?”
祁同伟毫不在意地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钟小艾接过稿子,一眼就看到了标题,不由得愣了一下:“这……这标题有点怀旧啊!”
确实,这种说法他们小时候听得太多,几乎成了口头禅。
如今正值改革开放,这种提法早已淡出了主流话语。
钟小艾自然清楚华东论坛背后的意义,但她没想到祁同伟会选择这样一个角度来表达。
她带着敬佩翻开了稿子,可越看脸色越不对劲,读完之后,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汗:“师兄……这不会是真的吧?”
祁同伟语气平静:“文章里写的只是理论推演,我手上没有具体的数据。”
“但我了解的情况,恐怕比这还要严峻。”
“你有没有发现,岳父最近一次主动给我们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钟小艾心头一紧。
如果不是祁同伟提起,她还真没注意,刚来的时候,钟声总是主动联系他们。
但最近这一个月,几乎都是他们先打过去,那边才会有回应。
不是钟声不关心他们,而是实在脱不开身。
那钟声为什么这么忙?
不敢细想!
钟小艾声音有些发涩:“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你之前一直不愿多谈这些事。”
祁同伟低声说:“我回来那天,赵延年正在宿舍复习。”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图书馆,以前他几乎每天都泡在那儿。”
“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
钟小艾睁大了眼睛。
祁同伟轻笑一声:“他说,汉大图书馆有人在搞串联。”
钟小艾脸色瞬间变了。
“没人管吗?”
祁同伟摊摊手:“怎么管?”
“只要他们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就没法出手。”
“别忘了,大学里的学术氛围一直很宽松。”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已经跟赵延年说了,最近哪儿也别去,回头我帮他争取个名额,让他跟着你做点事。”
钟小艾皱起眉头:“师兄,你是说,这次动静会很大?”
祁同伟语气淡淡:“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恐怕是很难有好去处了。”
钟小艾惊讶地睁大眼:“会到这个程度?”
祁同伟叹了口气:“一粒老鼠屎,能坏掉整锅汤。”
“可现实是,没办法一一甄别每个人的想法。”
“为了稳妥起见,这一届学生只能跟着受牵连。”
他看了眼面露不忍的钟小艾,补充道:
“不只是咱们汉大,东大所有高校,今年毕业的学生都一样。”
“换作是我来处理,我也不会允许这么大一个隐患留在我身边。”
钟小艾轻轻点头。
祁同伟继续说:“这次得辛苦你走一趟,和龙哥一起回去。”
“地下室里还有七八百万,拿六百万交给龙哥。”
“那边高老师那边要用。”
钟小艾轻轻捶了他一下:“干嘛跟我说这些客套话?”
祁同伟只是笑着不说话。
钟小艾有些忐忑地问:“师兄,我们……能挺过去吗?”
祁同伟冷笑一声:“美西方以为我们是北方联合工农业国?我们可是东大!”
“想靠和平手段瓦解我们?做梦!”
“想得倒美!”
“一群粗人,他们也配提这事?”
钟小艾笑盈盈地说:“我就爱看师兄气场全开的样子。”
祁同伟哈哈一笑:“晚上我更有气势呢!”
钟小艾脸一红:“真讨厌!”
这时,赵瑞龙不合时宜地开口了:“我说你们俩,私房话能不能回家再说?”
“大白天的,注意点影响。”
钟小艾白了他一眼,小心地收起文件,咚咚咚地走出了办公室。
赵瑞龙咂咂嘴:“也就你能镇得住她,换别人,真搞不定这丫头。”
祁同伟笑着道:“小艾其实挺温柔的。”
赵瑞龙冷笑一声:“那是对你!”
“前两天我在村里转悠,正好看到她教训人,硬生生把人说哭了。”
祁同伟好奇地问:“因为啥?”
赵瑞龙耸耸肩:“是村里李二家的事。他小舅子沾上了赌博,李二媳妇拿钱帮她弟弟……”
祁同伟皱眉道:“小艾训得好。”
“赌徒也敢帮?有多少钱够他们输的。”
“要是我,早一巴掌上去了!”
赵瑞龙惊道:“可那是女人啊!”
祁同伟不以为意:“女人就不是人了?”
“男女平等嘛。”
“难道赌博也能跟着沾?”
“你等着瞧吧,要是李二家的不跟她弟弟断了往来,她父母迟早也会被那个赌棍拖垮。”
“他得庆幸自己不是二王村的。”
“不然,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把他扔出去不可。”
赵瑞龙拍手道:“行了,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嘴上这么说,赵瑞龙心里却记下了这事——赌这个东西,碰不得,不然祁同伟真会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