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校长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
“你要这么多农业院校的学生,不只是为了小桥镇的农村?”
祁同伟点点头:“县里被围了一次,我可不希望再来一次。”
“干脆一点,把整个流水县的农村都考虑进去。”
上官校长竖起拇指:“同伟,你真是个有担当的人。”
做事不能只是临时抱佛脚,那样只会疲于奔命。
真正聪明的办法,是举一反三,提前布局。
农业技术员在农村的地位一直不低,只要真能提高产量,农民自然会尊重你。道理就这么简单。
可同样,农民最在意的不是有没有,而是公不公平。
他们不会去想技术员为什么被派到那个村,也不会问为什么别的地方有我们却没有。都是流水县的村庄,凭什么他们有,我们就不能有?
既然已经带头冲了一次,再冲一次又何妨?
易学习的良好声誉让村民们做起这件事来毫无顾虑。
上官校长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你就不怕其他地方的农民把吕州给挤爆了?”
祁同伟笑了笑:“校长,您这想法可有点阴暗啊。”
“忘了跟您提,现在的吕州知府是高育良高老师。他以前可是政法系的教授。”
上官校长轻轻拍了下脑门:“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真是不该!”
祁同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他们不敢来的。”
“高老师这次是奉命整肃吕州,宁家在他手下几乎被彻底铲除。”
“听说只剩下一个儿子活了下来。”
上官校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给宁家留了点体面。”
宁家走到今天这步,确实让人感慨万千。当初宁家祖辈拼命努力,就是为了推翻旧社会。
可如今的宁家人,有意无意间,却成了当年他们祖辈要斗争的对象。
世事难料啊。
省府的意思原本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但上面有人发话,要给宁家祖上留点香火情。
高育良没办法,只好挑了宁家最小的儿子放了出来。
即便如此,高老师心里仍有些不爽——看起来那孩子没犯什么事,但他吃的每一口饭、花的每一分钱,都来得不清不楚。
换句话说,宁家的小儿子也并非完全清白。
祁同伟和高育良聊起这事时,高老师还特意叮嘱,要祁同伟多留意着点。
一旦发现那小子有什么越轨行为,立刻送他进大牢。
祁同伟对上官校长说:“您刚才说的事……其实我也早就在考虑了。”
“农业技术员嘛,来得多我也不嫌烦。”
“要是只有三百人,我就安排到流水县。”
“要是真有上千人,那就照您说的,直接送到吕州去。”
上官校长连忙摆手:“得了吧,农校一年能毕业多少人?”
“我可没法给你凑这么多人。”
“虽说我在全国各高校都有点关系,但农业这行太特殊了,我实在搞不来。”
东大几乎每个省都有专门的农业院校,就算没有,综合类大学里也多半设有农学系。
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
民以食为天,粮安天下!
粮食安全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但正如上官校长所说,农业技术员这件事,确实有些特殊。
首先,语言就是个障碍。江南这边十里不同音,有时候出了一个村,语言就大不相同了。
你要是看到两个人比划了半天却听不懂彼此说什么,也许他们的家就在隔壁村。
这么一想,秦始皇当年统一文字和语言的功绩,真的怎么夸都不过分……
语言只是小问题,更大的难题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实打实的现实。就拿土壤和肥料来说,东大各地的肥力差异很大,使用习惯也不同。
不是本地农业专家,很难掌握这些细微差别。
技术员下到农村,注定要走精细管理的路子。
一点小小的疏忽,可能就造成巨大的差异,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上官校长亲身种过地,他明白这些情况,所以该拉的人他一定拉,不想因为好心反而办坏事。
祁同伟笑了:“校长,您这思路是不是太局限了?”
上官校长眼睛都瞪圆了,自己明明是在帮他,怎么反倒说我狭隘?
只听祁同伟接着说:“您格局可以再大一点。”
“非得盯着全国重点高校?”
“难道省里的学校就不是正经大学了?”
咦?!
上官校长顿时眼前一亮。
祁同伟说得没错,自己确实眼界太窄了!
京州不只有全国知名的京州林业大学,还有不少农业类院校。
林业大学每年也在做定点帮扶项目。
上官校长沉思片刻,认真地问:“你那边到底能安排多少人?”
祁同伟耸耸肩:“前期工作确实辛苦,一个村子至少得配一个能和村民打成一片的技术员。”
“等他们有了经验,农民也习惯了技术员的指导,那时候人数就可以适当减少了。”
“一个村子有位农机技术员也就够了。”
祁同伟语气诚恳地解释道,
“我需要的农业技术员种类多样、专业不限,只要是人才,我都欢迎!”
上官校长微微皱眉,说道:“同伟,你有干事创业的心气,这是好事。”
“但也要考虑现实情况。”
“难道连畜牧、渔业方面的人你也需要?”
祁同伟回答得条理清晰:“没错,我也需要。”
“公司已经在流水县启动了两个大型养殖项目的建设计划。”
“现阶段的重点是肉猪养殖。”
“起步阶段存栏量不会太多,大概是一万头左右。”
上官校长听了之后有些吃惊:“你们怎么什么领域都涉足?”
“不怕摊子铺得太大,收不住吗?”
祁同伟语气平静地说:“吕州不适合发展大型工业,那我们就只能在农业上想办法。”
“土地能产什么,我们就发展什么。”
“养殖家禽家畜本来就是农民的日常,我们只是把它规模化、标准化而已。”
上官校长看着祁同伟的眼神变了,仿佛重新认识了他。
他细细思考祁同伟所做的一切,发现对方并不是盲目地到处发力,而是有着明确的发展思路。
正如祁同伟所说,吕州的自然条件决定了出路只能是围绕农业做文章。
农业是根本,其他产业都是围绕这个根本服务的。
就连祁同伟创办的农机厂,也是为了提升农业生产效率而设。
上官校长心里暗自佩服,祁同伟确实是一位有担当、有想法的同志。
不知不觉间,他在校长心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多了几分由衷的认可。
他认真地提醒道:“产业布局方面,想必你们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我想提醒一句,随着产业的铺开,科学的作用不可忽视。”
“你是读过大学的人,更明白知识的力量。”
“提高从业人员的素质,是必须重视的一环。”
祁同伟微笑着说:“校长,我刚到二王村,在办完农机厂后没几天,就成立了农机培训中心。”
“而且,通过高老师的关系,我们村里也建立了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完整教育体系。”
上官校长听后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
祁同伟继续说道:“知识的力量,怎么强调都不为过。”
“我自己就是受益者啊!”
“还有一件喜讯要汇报一下。”
“刚刚结束的秋收中,那些经过我培训中心培训的农民,普遍都多赚了两三千元!”
上官校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两三千?”
这可是八八年啊!
此时的流水县令易学习心情很不错。
即便不久前县衙被小桥镇的村民冲了,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衙门被冲算得了什么?
易学习见过更激烈的场面。
他不是那种强势的官员,只要老百姓提的是合理诉求,哪怕方式有些激烈,他也能够理解。
他们不就是想要进工厂工作吗?这要求能有多过分?
易学习的能力确实有限,解决不了小桥镇的问题。
但没关系,有困难可以找组织,组织里有能人。
比如祁同伟同志。
最近,易学生频繁往小桥镇跑。
一方面,是想表达一个态度——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谈,不用再去冲县衙。
另一方面,是听说了二王村又有好消息传来!
什么好消息?
农机培训中心出成果了!
二王村的农机培训中心,易学习一开始就知道。
刚开始,他以为那只是一所普通的农机培训班,也没太当回事。
农机这一行,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正规的农机店,真正赚钱的不是卖机器,而是维修和零部件更换,尤其是冈本的异形配件,又贵又容易坏。
这些异形件结构特殊,功能单一,一坏就得找厂家换,价格昂贵不说,维修还麻烦。
厂家还在这些零件上加了不少“锁”,就是防止用户自己修。
普通人遇上这种问题,只能干瞪眼。
可祁同伟办的这个培训中心,根本不理那套。
无论你零件上加了多少道锁,他们都能给你修好。
收费倒是挺合理,反正比换新零件划算多了。
除了冈本的,就属汉斯国的产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