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霰白:“……”
很好,他把话引到这个份上,这窍总算是开对地方了。
但这张嘴,怕是还得再费些时日,耐心地磨上一磨,才能撬出自己想听的话。
离迦珩见凌霰白不说话,心下更加忐忑,索性豁出去了,拿出了最无赖也最直接的办法:
“反正不能到此为止,还有,这顿饭你得陪我吃,你亲口答应过我的。”
凌霰白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他一眼。
“放开。”
离迦珩脊背一僵。
他……当真是厌极了他……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眸光隐隐黯淡,却还是依言缓缓放开了手,指节间仿佛有丝线在拉扯,残留一点不甘的力道。
然而,凌霰白并未如他预想那般离开,而是走到桌前,拂衣坐下。
!!!
离迦珩桃花眼蓦地张大,有些傻乎乎的问:“你……你不走了?”
凌霰白唇瓣微抿,长睫在眼下投下两弯淡淡的青影。
“……嗯,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将对他的偏见,毫无分别地带到你身上。”
离迦珩完全没料到会听到凌霰白这样近乎“认错”的话,一时有些怔忡。
“你与他,终究是不同的人,抛开那些因他而生的偏见,你这个人虽性子轻浮,行事蛮横,言语也时常惹人厌烦……”
凌霰白看着离迦珩渐渐垮下去的俊脸,话音微妙一转。
“但也并非一无是处。”
“他自私薄情,骨子里是冷的,而你……至少在某些时候,炽热纯粹得让人无法忽视。”
“所以,我会试着,只看你。”
这话没有任何逾矩之处,也算不上什么承诺。
但听在已然开窍的离迦珩耳中,每个字都像带着细小的钩子,含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别样意味,甚至……撩人心弦。
只看我……
这三个字在心间反复回荡,隐秘的甜意如同煮沸的泉水,咕嘟咕嘟地从心窍深处往上涌,脸颊烫的厉害。
离迦珩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掩唇轻咳,故作镇定地将杯中微凉的茶汤一饮而尽。
茶液带着一丝甘润滑入喉间,勉强压下了那份悸动与燥热。
不能让凌霰白看出端倪……
尤其是在他松口的这个节骨眼上,若被他发现自己的心思,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再抬眼时,他已迅速调整好表情。
那双桃花眼刻意弯起勾人的弧度,连语调都染上几分故作风流的挑衅,与往常无二。
“那……凌师弟可要好好看着,千万别半途而废才是。”
凌霰白将他这一连串小动作尽收眼底,暗自憋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没有搭话,只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浅浅啜饮了一口,但那略微柔和了一分的侧脸线条,却显露出些许不同。
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店小二端着香气四溢的珍馐,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将一道道精致的灵肴摆上桌:
“两位仙长,您们的菜齐了,这是本店的招牌灵鱼脍、玉髓菇炖灵禽、青冥羹,还有一壶本店特酿的醉云仙,请慢用!”
离迦珩心下一松,立刻清了清嗓子,沉稳地道了声:“有劳。”
店小二恭敬地退下,细心地为两人掩好房门。
凌霰白执起玉箸用餐,细嚼慢咽,动作间自带一股清贵之气。
离迦珩一瞬不瞬地盯着,唇角不自觉勾起,只觉得眼前这人连吃饭都像一幅画,从微垂的眼睫到执箸的指尖,一举一动,一姿一态,哪哪都好看。
可还不等他再多欣赏片刻,凌霰白眼尾便危险地一挑,斜斜扫了过来。
“眼珠子不想要了?”
离迦珩一听这熟悉的威胁语调,眨眨眼,笑得格外勾人。
“当然想要,还得好好留着,日夜欣赏凌师弟这张俊俏得天怒人怨的脸呢。”
凌霰白夹菜的动作一顿,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我似乎说过,这般轻浮话语,便不要再与我说了。”
“可我管不住我这嘴啊,它有时候就是不听使唤。”
离迦珩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眼底流转着试探的微光。
“为了不让它闲着无聊去外面胡乱招惹人,思来想去,也只能让它来‘叨扰’凌师弟你了。”
他眉眼弯弯,一副“你看这逻辑多完美”的无赖姿态,继续振振有词,句句都藏着钩子:
“反正凌师弟总归不会我这几句浑话就倾慕于我,既全了我这口无遮拦的坏习惯,又不会造成什么困扰,我说说也无妨,对吧?”
他紧紧盯着凌霰白,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心悬在半空。
凌霰白哼笑一声:“这倒是,离师兄大可放心。”
行啊,不会倾慕于你是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他垂眸掩去眼底一丝计较,将筷间那片莹润的鱼肉送入口中。
离迦珩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头那点隐秘的期待像是被细针戳破的气泡,瞬间瘪了下去。
他只得悻悻地拿起筷子,将这无处发泄的郁结,统统化作食欲。
……
一顿饭,便在这样一种表面平和、内里却各怀心思的微妙氛围中结束。
而一向抠得要死的离迦珩,这次倒大方得令人侧目,六十块上品灵石眼也不眨地便付了。
凌霰白看向身旁明显意犹未尽的离迦珩,无声勾了勾唇角:“离师兄破费,既然饭已用完,若无其他要事……”
“——哎!谁说的无事!”
离迦珩直接打断他的话,冷不丁地凑上前,桃花眼潋滟生辉。
“凌师弟,这天色尚早,你好歹是东道主,带我逛逛这闻名遐迩的云渺城呗?”
凌霰白眼尾微挑,不为所动
“云渺城有专门负责接待的执事弟子,熟知城中各处,离师兄若有兴致,我可为你传唤一位。”
离迦珩被噎了一下,却不气馁。
他桃花眼眨啊眨,开始发挥他不要脸的本色。
“嗯?凌师弟,你方才在桌上可是亲口答应了我,要‘试着只看我’。”
他刻意加重了那五个字,语调里带着点被辜负般的控诉意味。
“这顿饭才刚吃完,你就要甩手走人?这‘看我’的诚意,未免也太浅薄、太敷衍了吧?”
“再说了,凌师弟你也知道,就算我封了这张嘴,一句话不说,单单是往那里一站,师兄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与这过于出众的皮相,它自个儿就会招惹是非啊~”
“万一我独自闲逛,惹出什么风波,岂不是违背了我方才‘不再随意招惹旁人’的诺言?”
“所以,凌师弟你得看着我啊!有你在一旁镇着,就凭你这张脸,正好能绝了那些人的心思不是?”
离迦珩就这么一句接一句,歪理邪说层出不穷,语速又快,压根不给凌霰白插话反驳的机会。
完美诠释了何为“道理不管通不通,先说了就算赢”的无赖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