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破碎…撕裂…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和混乱中沉浮,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研磨机,每一寸灵魂都在被粗暴地拉扯、扭曲、碾碎。
那跨越时空的恐怖撕扯感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直到一声沉闷的巨响,以及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传来,下坠的趋势才猛地停止。
凌尘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只有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又逐渐衰竭的沉闷声响。
他还没死。
但离死也不远了。
全身经脉寸寸断裂,气海枯竭,神魂黯淡,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那扇星钥之门最后关闭时爆发的能量乱流和黄蝎与怪物对撞的冲击,几乎彻底摧毁了他。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四周。
这里…是哪里?
不再是阴暗的地下祭坛,也不是冰冷的湖底。
映入眼帘的,是无比高大、遮天蔽日的巨树!这些树木的形态他从未见过,树干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紫色,叶片却如同巨大的银色羽翼,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却夹杂着一种陌生的、略带辛辣的草木清香。
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树冠,以及从更高处垂落下来的、散发着各色荧光的藤蔓和蕨类植物,形成了一片瑰丽而诡异的天幕。
这里的光线主要来源于那些发光的植物和苔藓,柔和而梦幻,却也让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这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一片陌生的原始森林?阿星呢?紫兽呢?
他试图通过共生契约感应阿星,却发现那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层层迷雾阻隔,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她似乎还活着,但状态同样糟糕,且距离极为遥远。
紫兽的感应更是微乎其微。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孤独感涌上心头。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恐怖的伤势,又是一口鲜血咳出。他内视自身,心沉到了谷底。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没有数月甚至数年的精心调养,根本不可能恢复。而在这片完全陌生、看似平静却必然隐藏着危险的森林里,以他如今的状态,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必须尽快疗伤!
他尝试运转《万毒淬体诀》,却发现此地的天地能量虽然浓郁磅礴,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特性,与他原本的功法格格不入,强行吸收反而引得经脉剧痛,伤势加重!
他又尝试引动体内那丝星紫之力,但那力量也因为在传送中过度消耗和此时身体的糟糕状态,变得如同死水,难以调动。
就连怀中那本父亲的笔记和储物戒,也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灵性,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真正的山穷水尽!
凌尘靠在冰冷的紫色树干上,喘着粗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重生以来,他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难道好不容易逃出绝境,却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片陌生的树林里?
不!绝不能!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强撑着最后的精神,开始摸索身上是否还有可用的东西。
丹药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耗尽。武器只剩下那柄已经卷刃、灵性尽失的短刀。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了腰间一个硬物。
是那个得自凌豹小队、绘制着矿道地图的皮袋!之前情况紧急,他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查看。
他心中一动,艰难地解开皮带。
里面除了那份地图,果然还有别的东西!
几块已经干瘪、看不出原貌的肉干,一个空空的水囊,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
他颤抖着手打开油纸,里面竟然是三枚龙眼大小、呈深紫色、表面有着天然云纹的奇异果实!果实散发着淡淡的、与周围森林同源却又更加精纯的能量波动!
这是…此地特有的灵果?凌豹他们收集的?
凌尘顾不上许多,也顾不上是否有毒,抓起一枚果子,胡乱擦了一下,便塞入口中,艰难地咀嚼起来。
果实入口甘涩,但很快便化为一股温和清润的暖流,涌入近乎干涸的喉咙。这股能量虽然陌生,却异常温和,并未与他体内的伤势产生冲突,反而如同久旱甘霖般,开始缓缓滋养他破碎的经脉和枯竭的气海!
有效!
凌尘心中一喜,立刻将剩余两枚果子也吞服下去,然后全力引导着这股温和的能量修复伤体。
虽然效果缓慢,但至少稳住了不断恶化的伤势,让他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气力。
他不敢在原地久留,谁知道这片诡异的森林里藏着什么。他挣扎着站起身,拄着那柄破刀当做拐杖,辨认了一下方向——他选择朝着与阿星感应稍微清晰一点的方位,艰难地挪动脚步。
每一步都牵动全身伤势,痛得他冷汗直流。
森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和脚步踩在厚厚落叶上的沙沙声。那些发光的植物和苔藓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他走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半个时辰,却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伤势和疲惫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他即将再次倒下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
在这死寂的森林里,这哭声显得如此突兀和诡异!
凌尘心中一凛,立刻警惕起来,强打精神,握紧了手中的破刀,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摸去。
拨开一丛巨大的、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前方是一小片林间空地,空地上散落着一些巨大的、已经风化的兽骨。而在空地中央,一株奇特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紫色小树旁,竟然真的有一个襁褓!
那襁褓是用某种柔软的、闪着银色光丝的树叶制成,里面包裹着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婴儿皮肤白皙,长得粉雕玉琢,此刻正张着小嘴,发出微弱的、惹人怜爱的啼哭。
一个婴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凌尘心中的警惕达到了顶点。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很可能是什么陷阱!
他停下脚步,神魂感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却并未发现任何隐藏的危险或强大的生物。那婴儿的气息也纯净无比,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婴孩,甚至因为饥饿和寒冷,生命之火有些微弱。
难道是谁遗弃在这里的?
就在他犹豫之际,那婴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清澈纯净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他的方向,甚至还咿咿呀呀地伸出小手,似乎想要他抱。
看着那纯净无邪的眼神,凌尘冰冷警惕的心弦,似乎被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刚重生时的无助,想起阿星那双曾经空洞绝望的眼睛…
最终,他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无论如何,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婴儿死在这荒郊野岭。
他走到襁褓边,蹲下身,仔细观察。婴儿似乎并未受伤,只是饿极了,小脸冻得有些发青。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婴儿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婴儿纯净的黑眸中,猛地闪过一抹与他年龄绝不相符的、深邃诡异的紫芒!
紧接着,凌尘怀中的那本父亲笔记,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烫!笔记自动飞出,哗啦啦翻动,停留在那页【星紫共生契】上,其上的符文竟然脱离纸面,化作道道流光,猛地射向地上的婴儿!
而那婴儿,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张开小嘴,竟然…一口将那些流光符文吞了下去!
嗡!!!
婴儿周身猛地爆发出璀璨的银紫色光芒!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某种古老契约气息的能量波动轰然扩散!
凌尘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开,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婴儿在光芒中缓缓悬浮而起,襁褓自动脱落,露出他心口位置——那里,竟然有一个与凌尘之前结下的【星紫共生契】符文一模一样的、正在缓缓旋转的烙印!
光芒渐渐收敛,婴儿缓缓落回地面。他不再啼哭,也不再虚弱,小脸红润,眼神清澈中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动和…审视?
他歪着头,看着震惊的凌尘,粉嫩的小嘴开合,竟然吐出了清晰而稚嫩、却带着古老韵味的音节:
“契…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