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阿星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堂。
凌尘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怀中少女,又猛地看向那口沉寂破败、散发着无尽悲伤气息的水晶棺椁。
那具充满怨毒、最终却又流露出复杂情感并选择自毁的古尸…是阿星的母亲?一位星灵族的王族?她为何会变成那副模样,被封印于此?那紫髓族骸骨又为何守护(或镇压)在此?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尘的脑海。
阿星银色的眼眸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滑落,她挣扎着想要向那棺椁伸出手,身体却因为虚弱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颤抖不已。通过共生契约,凌尘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那撕心裂肺的悲伤、茫然、以及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与刺痛。
“棺椁…母亲…”她哽咽着,破碎的记忆画面与眼前残酷的景象交织,几乎要将她初醒的意识再次击垮。
就在这时——
那滴从棺椁边缘滑落、悬浮于尘埃之中的漆黑血泪,仿佛感应到了阿星的悲伤和呼唤,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它竟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阿星的眉心!
“啊!”
阿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焦距,浓郁的黑色死气与纯净的银色星辉在她脸上交织变幻,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激烈的冲突!
“阿星!”凌尘大惊失色,以为那血泪是什么恶毒诅咒,正要运转力量帮她逼出。
然而,通过共生契约,他却惊讶地发现,那血泪之中虽然蕴含着磅礴的怨气和死意,但核心深处,却包裹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充满温柔与不舍的…本源魂念!
那是…一位母亲在彻底沉沦于怨毒之前,剥离出的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和不灭的爱!是她留给可能存在的后裔的…最后馈赠,也是…最后的警示!
无数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涌入阿星的识海,也通过契约,零星地涌入凌尘的感知:
【…繁华璀璨的星灵王庭,欢声笑语…】 【…温柔的怀抱,低声的哼唱…“我的小星星…”…】 【…冰冷的实验室,紫髓族狰狞的面孔,注入体内的诡异紫芒…“王血与紫髓的结合…完美的兵器…”…】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反抗,被强行带走…】 【…漫长的折磨与改造,意识逐渐被怨毒和毁灭欲望吞噬…唯有对女儿的思念,凝聚成最后一滴血泪…】 【…“逃…快逃…不要相信…”…最后的呢喃…】
信息戛然而止。
阿星身体一软,彻底昏厥过去,眼角却不再流泪,那滴血泪已然与她融合,在她眉心留下一个极淡的、如同泪痕般的黑色星点印记。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有些诡异,星辉中掺杂了一丝难以化开的阴郁,但生命本源却似乎更加稳固了一些,那原本冰封的星脉,也在血泪力量的冲击下,又融化了微小的一部分。
凌尘心中巨震,终于明白了大概。
阿星和她的母亲,竟都是紫髓族某个可怕计划的受害者!她们被用来进行某种将星灵王血与紫髓力量融合的实验,母亲彻底失败化为了怨傀,而阿星则因为体质特殊或者别的缘故,成了“完美的容器”被圈养起来,作为控制和滋养外面那枚紫髓晶核的媒介!
那紫髓族骸骨,或许是实验者之一,或许是心怀愧疚的守护者,它的意图已然难辨。
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啊…”
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黄蝎老人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了许多,他悬浮在半空,周身毒煞之气重新凝聚,那双倒三角眼贪婪地盯着昏厥的阿星,特别是她眉心那新生的泪痕印记,又扫了一眼那彻底沉寂的棺椁和散架的骸骨,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狞笑。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星灵王族的本源怨泪?嘿嘿,这可是炼制‘煞魂傀儡’的绝佳材料!小丫头身上的秘密看来比老夫想的还多!”
他刚才被那古尸自爆的威势所慑,一时不敢妄动,此刻见一切平息,贪婪立刻压过了忌惮。至于那棺椁和骸骨,既然已经彻底废了,便再无威胁。
“把那个小丫头和紫髓晶心交出来,老夫或许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黄蝎老人一步步逼近,灵武师巅峰的威压再次如同山岳般压下,锁死了凌尘所有退路。
凌尘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刚刚为了驱动禁制撞击墙壁,他几乎耗尽了力量,伤势也加重了不少。阿星昏迷,紫兽虽然恢复了一些,但也绝非黄蝎的对手。
绝境再次降临!
他的目光飞速扫过那棺椁下方露出的旋转阶梯入口——那是唯一的生路!
但黄蝎显然不会给他机会!
拼了!
凌尘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猛地将阿星往背上一甩,用残破的衣袍牢牢固定,同时对紫兽喝道:“小家伙,干扰他!”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发起了攻击!
他没有冲向黄蝎,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灌注于双脚,猛地一蹬地面,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沉寂的水晶棺椁!
同时,他手中那枚控制令牌紫光大放,不是操控古殿禁制,而是将最后的力量,狠狠轰向了棺椁!
他赌!赌这棺椁经历了方才的异变,内部极不稳定!毒黄蝎对这东西仍有忌惮!
“你干什么?!”黄蝎老人果然脸色一变,下意识以为凌尘要再次引动棺椁异变,身形微微一滞,毒掌下意识拍向凌尘,想要阻止他靠近棺椁!
就是这一刹那的迟疑!
“咿呀!”紫兽与他心意相通,抓住机会,猛地喷出一道浓郁的、带着催眠麻痹效果的紫色烟霞,直扑黄蝎面门!
黄蝎冷哼一声,袖袍一挥,毒煞之气轻易震散紫霞,但视线终究被遮挡了瞬息!
而凌尘,已经冲到了棺椁附近,他做出的攻击姿态猛然一变,身体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折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黄蝎隔空拍来的毒掌余波,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向了棺椁后方那个漆黑的阶梯入口!
“狡猾的小畜生!”黄蝎老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勃然大怒,身形如电,急追而去,干枯的手爪带着凌厉的劲风,抓向凌尘的后心!
凌厉的爪风已然触及后背,凌尘甚至能闻到那毒煞的腥臭!
他猛地将手中的令牌向后狠狠抛出,同时引爆了其中最后一丝能量!
轰!
令牌炸开,化为一股混乱的能量冲击,稍稍阻碍了黄蝎的身形!
借着这微乎其微的阻碍,凌尘背着阿星,带着紫兽,如同陨石般,彻底坠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旋转阶梯之中!
“哪里逃!”黄蝎老人怒吼,想也不想就要跟着冲入阶梯。
然而,就在他靠近阶梯入口的瞬间——
那口沉寂的棺椁,仿佛因为凌尘最后那一道能量的刺激,或者说因为阿星的离开失去了目标,内部那刚刚平息的死寂能量再次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嗡…
棺椁轻微一震,一道细微的、却蕴含着极致怨毒和死寂气息的黑色波纹,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扫过了阶梯入口!
黄蝎老人猛地一个急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扩散的黑色波纹,脸色变幻。他虽不惧这残余波动,但谁知道强行闯入会不会再次引动那鬼东西的异变?方才那古尸的自毁威力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功夫——
咔咔咔…
那旋转阶梯的入口处,地面竟然开始缓缓合拢!仿佛某种自毁机制被触发,要重新封闭这条通道!
“该死!”黄蝎老人气得暴跳如雷,再也顾不得许多,一道毒煞指风狠狠射向即将闭合的入口,试图将其打穿!
指风没入黑暗,却如同泥牛入海,只传来一声沉闷的回响,入口闭合的速度丝毫未减!
转眼之间,入口彻底消失,地面恢复平整,仿佛那阶梯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黄蝎老人一个人站在沉寂的棺椁和残破的大殿中,脸色铁青,愤怒的咆哮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
“小杂种!就算你逃到地底深渊!老夫也要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
…
冰冷、潮湿、黑暗。
凌尘背着阿星,在陡峭无比的旋转阶梯中急速下坠,背后火辣辣的疼痛早已麻木,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刚才真是险到了极致!
他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直到“噗通”一声,重重砸入一片冰冷的积水之中,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挣扎着爬起身,发现自己似乎落在了一条地下暗河的边缘。四周是漆黑嶙峋的岩石,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着些许照明,空气潮湿而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矿物的气息。
那条巨大的旋转阶梯,在他们身后高处的一个洞窟口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暂时…安全了?
凌尘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般坐倒在地,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的阿星。
检查了一下,阿星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心那泪痕般的印记微微闪烁,似乎在缓慢吸收着周围稀薄的能量。紫兽也摔得七荤八素,甩着身上的水珠,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凌尘稍微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服下最后一点疗伤丹药,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巨大的地下矿脉通道,远处隐约能听到暗河流淌的声音,更深处则是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向何方。
父亲信中提到的离开之路,难道就是这条地下暗河?
他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力气,正准备背起阿星沿着暗河探索,目光无意中扫过旁边湿滑的岩壁。
借着苔藓的微光,他看到岩壁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字迹?
他心中一动,凑近仔细查看。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刻痕,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刻的是一些开采矿物的场景,用的工具极为古老。旁边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并非大陆通用文字,而是一种更古老的、类似于父亲笔记上那种的符文,但更加简陋。
凌尘集中精神,艰难地辨认着。
大部分字迹已无法识别,唯有几个反复出现的、刻得较深的字符,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字符的含义是…
“奴工”、“监工”、以及…“祭品”?
他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最后一面相对平整的岩壁上。
那里刻着的,不再是无意义的重复字符,而是一幅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画!
壁画中,无数瘦骨嶙峋的“奴工”在皮鞭的驱赶下,挖掘着紫色的晶石。而挖出的晶石,被一群穿着特殊服饰、看不清面容的“监工”收集起来,运往地底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祭坛般的建筑。
祭坛的中央,并非神灵雕像,而是一个扭曲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旋涡!
旋涡周围,堆积着累累白骨。而一些被选中的“奴工”或者俘虏,则被强行推入那黑暗旋涡之中,消失不见…
壁画的最后,刻着几个巨大的、充满了绝望和警告意味的字符:
【紫髓之源,万物归寂】 【勿进!勿触!勿信!】
凌尘看着这幅古老的壁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条地下通道,根本不是简单的矿道!它似乎通往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献祭之地?!
父亲信中提到的离开之路,怎么会指向这种地方?!
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那枚父亲留下的储物戒,那枚得自古殿的紫色令牌,以及阿星眉心那滴血泪所化的印记,竟然同时…微微发热起来!
仿佛与这地底深处某个存在,产生了遥远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