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殿内的那次冲突,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朱雀府内院本就不甚平静的水面。“赤练”这个名字,连同她悍然击退内院弟子赵炎的事迹,迅速在外院乃至部分内院弟子中传开。
一个入门不足三月的外院弟子,竟能在焚心殿这等险地,与修炼【赤炎焚脉经】多年的内院弟子硬撼而不落下风,甚至略占上风?这消息本身就已足够惊人。更令人侧目的是,她对自己那股狠劲——服用双倍“焚血散”,在靠近岩浆池的平台修炼至昏厥,这些细节被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为她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光环。
厉执事对此不置可否,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分配给赤练的修炼资源,却悄然多了一分。一些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的外院弟子,开始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眼神中混杂着敬畏、嫉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如赵炎之流,则将她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暂时慑于厉执事的威严和赤练展现出的实力,未敢再轻易挑衅。
赤练对此浑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赞誉或是诋毁,于她而言皆是浮云。她的世界,自姐姐死去的那一天起,就只剩下了两件事:修炼,和复仇。焚心殿成了她的家,那灼热的地火、刺鼻的硫磺味、以及经脉被反复淬炼的极致痛苦,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她不再满足于中等平台,开始尝试向更靠近岩浆池的区域移动。每靠近一丈,地火之气的浓郁程度和霸道程度便提升一个档次,带来的痛苦也呈几何级数增长。皮肤被高温灼伤,起泡,结痂,再灼伤,周而复始。她的双手,因长时间接触高温岩石和凝聚赤炎指力,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灼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相应的,她的进步速度也快得令人瞠目结舌。【赤炎焚脉经】第三层、第四层……她几乎是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方式,疯狂地冲击着关隘。体内的赤炎内力越发精纯凝练,颜色从最初的赤红,逐渐向更深沉的暗红色转变,温度更高,破坏力更强。她不再仅仅满足于修炼心法,开始涉猎朱雀府更高深的武学——【朱雀舞】身法、【离火鞭法】、【焚天掌】……
这一日,朱雀府外院举行季度小较。所有外院弟子需在演武场上公开演示武功进展,并由内院执事评定等级,决定资源分配乃至晋升内院的资格。
演武场设在山腰一处开阔平台,四周旌旗招展,人头攒动。高台上端坐着几位内院执事,厉执事赫然在列,面色依旧冷峻。赵炎等一批内院弟子也在一旁观看,神色各异。
外院弟子们依次上场,演示拳脚、兵器、内功。大部分人的表现中规中矩,偶有亮眼者,也能引得一阵喝彩。轮到赤练时,场下顿时安静了许多,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赤练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暗红色劲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却也显得那双冷冽的眸子更加深邃。她缓步走到场中,向高台行礼后,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演练成套的招式,而是直接走向场地边缘一排测试用的铁木人桩。
这种铁木人桩由特殊的铁木制成,坚硬无比,寻常刀剑难伤,是测试弟子破坏力的常用道具。
赤练在一个人桩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她没有摆出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刹那间,她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一股灼热的气浪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只见她指尖,一缕深邃如凝固血液的暗红色气劲骤然凝聚,不再是飘忽的火苗状,而是凝实如实质的针芒!那气劲周围,光线都仿佛被其吞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与毁灭气息。
“去!”
她轻叱一声,并指如剑,猛地点向铁木人桩的胸口!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嗤”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
指尖与铁木接触之处,冒起一缕青烟。赤练一击即收,退后一步,面无表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铁木人桩上。只见人桩胸口被点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边缘光滑圆润的孔洞!洞口周围的木质并非碎裂,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化光泽,仿佛被瞬间极致的高温熔穿!
静!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高台上的几位执事,也都露出了惊容。铁木人桩的坚硬他们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内院弟子,想要造成如此程度的破坏也绝非易事,更何况是如此精准、凝练、带着可怕高温穿透力的一击!这已不仅仅是【赤炎焚脉经】的火候问题,更体现了对力量极致的掌控力!
“赤炎指……竟能练到如此境界?!”一位执事忍不住低声惊叹。
厉执事看着场中那个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她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全场:“赤练,【赤炎焚脉经】第四层巅峰,赤炎指已臻‘熔金化铁’之境。评定:甲上。”
甲上!外院小较的最高评价!近三年来,从未有外院弟子获得过如此殊荣!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羡慕、嫉妒、震惊、难以置信……各种目光交织在赤练身上。
赵炎站在内院弟子人群中,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原本还想找机会在接下来的环节让赤练出丑,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展现了如此恐怖的实力,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赤练对周围的反应恍若未闻,她只是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北方遥远的天际。甲上?虚名而已。她的目标,从来不在这一方演武场。她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暗红内力,那是由无数痛苦和仇恨淬炼出的力量。这力量,终将化作焚尽仇敌的烈焰。
小较之后,“赤练”之名,真正开始在朱雀府内部流传开来,甚至隐隐传到了南疆武林之中。都知道朱雀府出了一个对自己极狠、进步神速的年轻女弟子,其赤炎指力已颇具火候。
然而,赤练的生活并未因此改变。她依旧每日泡在焚心殿,承受着地火灼烧之苦,疯狂地提升着自己的实力。她知道,这还远远不够。燕枭雄是玄武府的高手,潘二郎……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也隐藏着秘密。她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碾压一切敌人。
这一日,她正在焚心殿深处一个极其靠近岩浆池的平台修炼,周身暗红色气焰升腾,几乎要与下方翻滚的岩浆融为一体。厉执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近乎自虐般的修炼方式,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
“赤练,停下。”
赤练缓缓收功,周身气焰敛去,转过身,脸上因高温和运功而泛着异样的红晕,眼神却依旧冰冷:“执事有何吩咐?”
厉执事看着她,缓缓道:“你的【赤炎焚脉经】已到瓶颈,一味苦修,事倍功半。府中有一任务,或许于你突破有益。”
“什么任务?”赤练问道。
“南疆边缘,黑风山一带,近期有疑似白虎府余孽活动的迹象,劫掠商队,袭扰村庄。府中决定派一队精锐弟子前去清剿,历练为主。”厉执事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可愿往?”
白虎府余孽?赤练眼中寒光一闪。四将军府之间的恩怨,她略有耳闻。更重要的是,实战,生死搏杀,无疑是突破瓶颈、检验实力的最佳途径。
“弟子愿往。”赤练没有任何犹豫。
厉执事点了点头:“三日后出发。做好准备,黑风山……不是演武场。”
看着厉执事离去的背影,赤练握紧了拳头。指尖那暗红色的气劲一闪而逝。黑风山?正好,就用那些白虎府的余孽,来祭她新练成的武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