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廷骁的书房位于庄园主宅的东翼,与整体古典奢华的风格不同,这里极简、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陡峭的雪坡和无尽的山峦,仿佛将整个阿尔卑斯的险峻都框入了室内。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淡淡余味和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压迫感。
苏晚晴推门进去时,霍廷骁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讲电话,说的是流利的德语,语气冷峻而果决。霍文珺则坐在壁炉旁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相册,看似随意地翻看着,但苏晚晴能感觉到,自己一进门,那道锐利的视线就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没有打扰霍廷骁,径自走到书桌前方的沙发区坐下,姿态放松,目光平静地迎向霍文珺。
霍文珺合上相册,将其轻轻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那相册的封面,隐约是霍家的家族徽记。
“苏小姐来了。”霍文珺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却比早餐时少了几分温度,“廷骁在处理一些紧急公务,我们不妨先聊聊。”
“霍女士想聊什么?”苏晚晴直接问道。她不喜欢这种迂回的试探,尤其是在刚刚得知“普罗米修斯”项目可能牵扯巨大的此刻。
霍文珺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是一个更具压迫感的姿态。“苏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像霍家这样的家族,婚姻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家族的未来,资源的整合,以及……稳定。”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所以?”苏晚晴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需要评估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能力,还有你背后可能带来的……风险。”霍文珺的目光变得锐利,“顾氏的倒台,你做得干净利落,但也树敌不少。你的身世,似乎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些不确定因素,对追求绝对稳定的霍家来说,并非好事。”
她果然调查了,而且可能比苏晚晴想象的更深。
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风险与机遇向来并存。霍女士在商界沉浮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懂。至于树敌?”她顿了顿,眼神清冷,“挡路者,清除掉便是。我想,霍家能屹立至今,应该也不是靠一味避让吧?”
她的回答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和狠厉,让霍文珺微微一怔。
“清除?”霍文珺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霍家这艘船太大,需要的不是一把锋利的、可能伤到自己的刀,而是一个懂得权衡、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的……舵手伴侣。”
“刀还是舵手,取决于使用的人,也取决于船要航行的海域。”苏晚晴毫不退让,“若前方是惊涛骇浪,一把足够锋利的刀,或许比一个瞻前顾后的舵手更有用。”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无声的硝烟弥漫。霍文珺试图用家族规矩和稳定来压制她,而苏晚晴则用实力和必要性来反击。
就在这时,霍廷骁结束了通话,转过身。他似乎对书房内凝滞的气氛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走到苏晚晴身边的沙发坐下,长腿交叠,目光扫过霍文珺:“聊完了?”
霍文珺收敛了神色,恢复雍容:“只是随便聊聊。苏小姐……很有想法。”
霍廷骁不置可否,看向苏晚晴:“下午我和姑姑要去见菲尔德家族的人,你可以留在庄园休息,或者让司机带你出去转转。”
他这是在给她选择,也是将她暂时排除在核心事务之外。苏晚晴明白,在霍家完全认可她之前,她很难真正接触到最核心的层面。
“不用麻烦,我正好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苏晚晴淡然应道。她需要时间消化艾伦刚传来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行动。
霍文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起身告辞。
书房里只剩下霍廷骁和苏晚晴两人。
“我姑姑的话,不必太在意。”霍廷骁拿起桌上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一支古巴雪茄,语气平淡,“霍家内部,声音很多。”
“我知道。”苏晚晴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她只是在履行她的职责,评估我这个‘变量’的价值和风险。”
霍廷骁点燃雪茄,吸了一口,浓郁的烟雾模糊了他深邃的轮廓。“那你觉得,你的价值足够抵消风险吗?”
苏晚晴迎上他烟雾后审视的目光,唇角微勾:“这取决于霍先生你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一个温顺的花瓶,或者一个只会带来利益的联姻对象,那我显然不合格。但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能与你并肩,甚至能帮你斩开前路荆棘的伙伴……”她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那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霍廷骁凝视着她,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半晌,他低沉地笑了一声:“你很自信。”
“实力使然。”苏晚晴坦然道。
---
下午,霍廷骁与霍文珺离开了庄园。偌大的庄园似乎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巡逻的保镖和沉默的佣人。
苏晚晴没有外出,她留在客房,反复研究着艾伦发来的关于“普罗米修斯”项目和那笔匿名捐赠的信息。线索太少,如同散落在迷雾里的拼图碎片。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又开始飘落的雪花,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秦远研究的到底是什么?那笔匿名捐赠来自何方?苏国富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母亲知道多少?
这些问题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
夜幕彻底降临,雪山被黑暗吞噬,只有庄园零星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如同孤岛。
苏晚晴准备早些休息,刚换上睡衣,房间内的内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她接起,是庄园管家的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小姐,很抱歉打扰您。庄园外围的安保系统监测到一些异常信号,为了您的安全起见,请您暂时不要离开房间,我们的人会加强巡逻。”
异常信号?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在霍家如此戒备森严的庄园,出现“异常信号”绝非凡事。
“知道了。”她冷静地挂断电话,立刻走到门边,将内锁扣上,然后迅速检查了窗户。窗外是陡峭的雪坡和漆黑的深渊,并非潜入的最佳路径。
她回到床边,拿起加密手机,准备联系艾伦。然而,手机屏幕显示——无信号。
不是普通的信号干扰!是专业的信号屏蔽!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她立刻关掉了房间内所有的灯,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中,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风雪声似乎更大了,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比之前更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呼喝声?
冲突发生了?
就在她全神贯注倾听门外动静时,一种本能的危机感让她猛地转头看向落地窗!
只见窗外漆黑的夜空中,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利用某种精巧的索降工具,正悄无声息地贴近她的窗户!对方戴着夜视仪,手中似乎握着安装了消音器的武器!
他们的目标是她!而且选择了最出其不意的方式——从陡峭的雪壁直接索降突袭!
苏晚晴瞳孔骤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侧后方扑倒!
“噗!”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流般的声响,她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墙壁上,多了一个深深的弹孔!
消音狙击枪!
对方是职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