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旧仓库区在深夜仿佛被城市遗忘，锈蚀的钢铁骨架在稀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腥气。一处废弃已久、连大门都只剩半扇的仓库内部，只有一盏临时接通的强光灯，在地上投下一个刺眼的光圈，如同舞台的聚光灯。
林薇薇就被扔在这个光圈中央。
她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不堪，昂贵的套装沾满了灰尘和污渍，脸上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和汗水晕开，留下狼狈的痕迹。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贴着黑色的胶带，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呜咽。那双惯会装出无辜可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濒临疯狂的怨毒。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拿到了顾辰给的最后那笔“跑路费”，明明已经快要到机场了，为什么会被一群突然出现、训练有素的人绑到这里来？是顾辰？他想灭口？还是……苏晚晴？！
一想到苏晚晴，林薇薇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紧接着，是清晰、平稳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林薇薇猛地抬起头，死死盯向仓库入口的黑暗。
一个纤细却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踏入强光灯的光圈边缘。黑色的运动装束勾勒出她利落的线条，马尾辫甩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强光映照下，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是苏晚晴！果然是她！
林薇薇瞳孔骤缩，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呜呜”声，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控诉和诅咒。
苏晚晴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神明俯视着脚边的蝼蚁。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将林薇薇此刻的狼狈、恐惧和怨恨尽收眼底。
艾伦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晚晴身后侧方，递上一个小型遥控器。苏晚晴接过，按了一下，林薇薇嘴上的胶带被猛地撕开，发出“刺啦”一声响。
“啊！”林薇薇痛呼一声，随即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不顾一切地嘶吼起来：“苏晚晴！是你！你这个贱人！你放开我！你敢动我，顾辰不会放过你的！苏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显得空洞而可笑。
苏晚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顾辰？他现在自身难保，大概正在想着怎么把自己摘干净，或者，怎么让你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情人，彻底闭嘴。”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致命的寒意，“至于苏家？他们现在，只怕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我。”
林薇薇被她话语里的信息震得一愣，随即更加疯狂：“你胡说！都是你害的！是你把顾家害成这样的！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如果没有你，顾辰爱的人会是我！站在他身边的人会是我！苏家的一切也本该有我的一份！”
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觉得是苏晚晴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苏晚晴看着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只觉得可悲又可笑。“林薇薇，直到现在，你还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吗？”她缓缓蹲下身，与林薇薇平视，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的伪装，“顾辰从未爱过你，他和你，不过是欲望和利益的结合，互相利用，也互相提防。你在他眼里，和我一样，都只是棋子，区别只在于，我这颗棋子挣脱了掌控，而你这颗，即将被抛弃。”
“你闭嘴！你胡说！”林薇薇尖叫着否认，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知道苏晚晴说的可能是真的，顾辰最近对她的态度，以及那笔看似丰厚实则像是“封口费”的钱，都印证了这一点。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苏晚晴不再跟她争论这个，她今天来，有更重要的事情。“我问你，那张照片，是谁给你的？关于我母亲和那个男人的照片。”
林薇薇眼神一凛，随即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怎么？害怕了？想知道你自己的野种身份了？哈哈哈……苏晚晴，你也不过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你凭什么高高在上？！”
苏晚晴眼神骤然冰寒，她没有动怒，只是伸手，猛地掐住林薇薇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瞬间失声，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
“回答我的问题。”苏晚晴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的耐心有限。”
林薇薇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住了，她能感觉到苏晚晴的手指如同铁钳，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一切。
“是……是顾辰……”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形，“他……他查到的……他说……可以拿来威胁你……”
顾辰。果然是他。苏晚晴松开了手，林薇薇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惧。
“他还知道什么？”苏晚晴追问。
“不……不知道了……”林薇薇摇头，涕泪横流，“他就给了我那张照片，说……说如果你不肯罢手，就……就让我找机会散播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看来顾辰也只是查到了皮毛，并未深究，或者，他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已经自身难保了。
苏晚晴站起身，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林薇薇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苏晚晴将纸巾扔在地上，目光重新落在林薇薇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林薇薇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把你和顾辰如何勾结，如何陷害我，如何侵吞苏家资源，以及你知道的关于顾氏所有的肮脏事，一五一十，全部录下来。”苏晚晴指了指艾伦手中已经准备好的摄像设备，“然后，自己去警局自首。”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自首？那意味着她这辈子就完了！所有的富贵梦，所有的算计，都将化为泡影，甚至要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不！我不要！”她尖叫着拒绝，“苏晚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苏晚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俯下身，靠近林薇薇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吐出诛心之言，“林薇薇，前世你把我推下地狱的时候，可曾记得我们是‘朋友’？”
林薇薇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前……前世？！她猛地抬头，看向苏晚晴，对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恨意和洞悉一切的冰冷，让她如坠冰窖，灵魂都在颤抖！难道……难道她……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让她彻底崩溃了。
“魔鬼……你是魔鬼……”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选择吧。”苏晚晴直起身，不再看她，“录口供，去自首。或者……”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仓库外浓重的夜色，“我现在就让你‘意外’消失。你应该知道，我做得到。”
最后的通牒，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薇薇瘫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知道，苏晚晴没有吓唬她。眼前的苏晚晴，早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心硬如铁的复仇者。
在死亡的威胁和彻底失去一切的恐惧面前，那点可怜的坚持和怨恨，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最终，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下去，对着艾伦架起的摄像机，涕泪交加地开始陈述自己的罪行，将顾辰，也将自己，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苏晚晴站在光圈之外，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复仇之后的冰冷空旷。
当林薇薇录完口供，如同烂泥般被艾伦的人带走，准备送往警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苏晚晴走出废弃仓库，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霍廷骁的名字。
她接起电话。
“解决了？”霍廷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
“嗯。”苏晚晴应道，抬头看向天际那抹即将突破黑暗的光，“天亮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然后是他低沉而肯定的回应：
“是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