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闷。往日里那些彰显富贵与格调的昂贵摆设,此刻在苏晚晴眼中,只余下冰冷与虚伪。她独自一人走进客厅,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
苏国富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脸色铁青,手中的雪茄燃了半截却忘了吸。赵倩紧挨着他坐着,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幸灾乐祸。苏灵儿则站在母亲身后,瞪着苏晚晴,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愤恨。
没有嘘寒问暖,没有父女温情,只有三堂会审般的肃杀。
“你还知道回来?!”苏国富将雪茄狠狠摁在水晶烟灰缸里,声音因为压抑怒火而沙哑,“看看你干的好事!把顾家往死里得罪,现在外面都在看我们苏家的笑话!霍廷骁?你以为攀上他就能一步登天了?他那种人,吃人不吐骨头!你被他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连珠炮似的指责,劈头盖脸砸来。字字句句,关心的都不是她是否受了委屈,而是苏家的脸面和可能受损的利益。
苏晚晴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如同以往那般低头瑟缩,也没有激动辩解。她只是平静地迎视着苏国富愤怒的目光,眼神清冷如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说完了?”待苏国富喘着粗气停下,她才淡淡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激怒了苏国富:“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父亲!”
“父亲?”苏晚晴轻轻重复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把女儿推入火坑的父亲?一个在女儿被未婚夫和闺蜜联手背叛后,第一反应是责怪女儿丢了家族脸面的父亲?”
苏国富被她问得一噎,脸色更加难看。
赵倩立刻尖声帮腔:“苏晚晴!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你自己行为不检点,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还有理了?顾家那边现在要跟我们断绝合作,你知道这损失有多大吗?你担待得起吗?”
“我行为不检点?”苏晚晴目光转向赵倩,那眼神锐利如刀,竟让赵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比起某些人当年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逼死原配,我至少光明正大。”
“你!”赵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指着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灵儿也跳了出来:“苏晚晴!你污蔑我妈!你这个没人要的……”
“闭嘴!”苏晚晴冷冷地扫了苏灵儿一眼,那眼神中的寒意让她瞬间噤声,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苏晚晴不再理会那对色厉内荏的母女,重新看向面色变幻不定的苏国富。“我今天回来,不是来听你们训斥,也不是来祈求原谅的。”她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来通知你们两件事。”
苏国富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她。
“第一,”苏晚晴伸出食指,“我与顾辰早已解除婚约,我与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与苏家无关,更轮不到你们来置喙。至于得罪顾家……”她顿了顿,眼神冰冷,“是他们咎由自取。很快,你们就会知道,顾家自身难保,合作?他们恐怕没那个资格了。”
苏国富瞳孔微缩,他混迹商场多年,自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霍廷骁对顾氏的狙击,虽然隐秘,但并非毫无风声。难道……
“第二,”苏晚晴伸出第二根手指,“我要拿回属于我和我母亲的东西。我母亲留下的那百分之五的苏氏集团原始股,以及她所有的首饰、遗物,请立刻、无条件地归还给我。”
这才是她今天回来的主要目的。趁着苏家被顾氏风波牵扯,霍廷骁给予外部压力的最佳时机,彻底斩断与苏家的经济纽带,拿回属于自己的部分。
“你休想!”赵倩第一个尖叫起来,“那些股份早就……”
“早就被你们私自挪用、抵押了,是吗?”苏晚晴打断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苏国富面前的茶几上,“这是股权证明的复印件,以及当年公证过的遗嘱。需要我请律师和媒体过来,一起聊聊这股份这些年来的去向,以及它是如何‘被代表’行使表决权的吗?”
苏国富看着那份文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当然知道妻子背地里做的那些手脚,以往他睁只眼闭只眼,但若真被捅出去,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对苏氏集团的声誉将是沉重打击。
“还有母亲的遗物,”苏晚晴目光扫过赵倩手腕上那个成色极佳的翡翠镯子,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之物,“我希望明天之前,能原封不动地送到我的公寓。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带人去‘请’回来。”
她话语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今时不同往日,她背后站着霍廷骁,苏国富不得不掂量掂量。
“苏晚晴!你这是要逼死我们苏家吗?!”苏国富猛地一拍桌子,试图用父亲的威严做最后挣扎。
苏晚晴却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悲凉:“逼死苏家?父亲,在你默许赵倩克扣我生活费,在你明知顾辰是什么人却依旧把我推出去联姻,在你对我母亲的死不闻不问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逼死我?”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开血淋淋的真相。苏国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眼神凌厉的女儿,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苏晚晴,已经彻底消失了。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倩粗重的喘息和苏灵儿敢怒不敢言的憋闷。
良久,苏国富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瘫坐在沙发上,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疲惫:“股份……我会让律师办理手续转回你名下。至于你母亲的东西……赵倩,明天都给她送过去。”
“国富!”赵倩不甘心地喊道。
“照我说的做!”苏国富低吼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明白了,现在的苏晚晴,他控制不住,也得罪不起。与其撕破脸两败俱伤,不如暂时妥协,稳住她,也稳住她背后的霍廷骁。
苏晚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太了解苏国富了,利益至上,审时度势是他唯一的准则。
“希望您说到做到。”苏晚晴不再多言,转身,毫不留恋地朝门外走去。背影决绝,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走出苏家那扇沉重的大门,外面夜风清凉,吹散了她从那个压抑空间里带出的最后一丝沉闷。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间那股积郁了太久的浊气,终于消散了些许。
手机震动,是霍廷骁发来的信息,简洁明了:【顾氏股价开盘跌停。王明证词及部分证据已匿名递交相关部门。】
风暴,开始了。
苏晚晴抬头,看向夜空。乌云蔽月,风雨欲来。
她知道,与苏家的纠缠并未完全结束,与顾辰、林薇薇的最终对决也才刚刚拉开序幕。但此刻,她拿回了部分属于自己的东西,摆脱了最直接的束缚,正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战场。
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如同利刃出鞘,驶向那未知却必将由她主宰的未来。
而在苏家客厅内,在她离开后,赵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哭天抢地:“就这么给她了?那些股份值多少钱啊!还有那些首饰……”
苏灵儿也忿忿不平:“爸!你就这么怕她?她不就是靠上了霍廷骁吗?!”
苏国富烦躁地揉着眉心,眼中精光闪烁:“你们懂什么!霍廷骁对顾氏动手了!顾家这次怕是在劫难逃!苏晚晴现在就是他手里的刀!这个时候跟她硬碰硬,是想让苏家给顾家陪葬吗?”他喘了口气,眼神阴沉,“股份给她,暂时稳住她。至于以后……哼,来日方长。”
他看向窗外苏晚晴车子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这个女儿,似乎脱离掌控得太多了。或许,他该重新评估她的价值,以及……该如何利用这层关系,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为苏家谋取最大的利益。
新的算计,在苏晚晴离开后,已然开始。但这一次,执棋之人,不再只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