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翡翠矿场隐藏在曼谷北部连绵的山丘之中,远离人烟,如同大地上一道狰狞的伤疤。白日里尚且显得荒凉可怖,入夜后,更是被一种死寂和未知的危险所笼罩。月光被稀薄的云层遮挡,只能勉强勾勒出矿坑陡峭的边缘和废弃机械扭曲的轮廓,风声穿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苏晚晴、老猫和阿强,在夜莺手下一名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矿坑边缘一处地势较高、植被茂密的观察点。他们穿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深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如同暗夜中的磐石。老猫架设好了高倍率夜视仪和远程拾音设备,阿强则警惕地戒备着四周。
根据霍廷骁传来的最后信息,“旁观”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只需要记录,绝不介入。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依旧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午夜时分,几束摇晃的车灯由远及近,打破了矿场的死寂。两辆经过改装、卸掉了牌照的越野车和一辆封闭式货车,缓缓驶入了矿坑底部那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
车门打开,几个人影钻了出来。借助夜视仪,苏晚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齐景明!他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即使在深夜),穿着一身黑色的猎装,身形精干,气质阴冷。他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如同铁塔般、右手手腕还缠着绷带的屠刚!
另一边,从越野车上下来的是三个皮肤黝黑、眼神凶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着武器的东南亚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应该就是查卡。
双方没有多余的寒暄,显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齐景明打了个手势,屠刚便和查卡手下的一个人走向那辆封闭货车,打开后车厢进行检查。
夜视仪的视野里,可以看到车厢内是几个密封的、印有某种化工品标志的金属桶。
“不是毒品…”老猫通过加密耳麦低语,调整着拾音器的方向,“看形状和搬运方式,像是…液体?”
就在这时,拾音器捕捉到了断断续续的对话片段,被风声干扰,但关键词语依稀可辨。
齐景明(声音沙哑低沉):“…纯度…必须保证…”
查卡(带着口音的英语):“放心…‘天使之泪’…最新批次…效果…绝对…”
齐景明:“…运输路线…必须万无一失…苏氏那边的渠道…暂时不能用了…”
查卡:“…新水道…已经打通…经掸邦…到公海…”
天使之泪?苏晚晴心中猛地一沉!这是一种近年来在黑市上流传的、药性极其猛烈、成瘾性极强的合成毒品!危害远超传统毒品!齐景明竟然在走私这种东西!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之前是利用苏氏的部分渠道在进行,现在因为顾辰倒台,苏氏被严查,所以才不得不开辟新的路线!
滔天的怒火瞬间涌上苏晚晴的心头!这个恶魔!为了利益,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死亡气息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声音来源并非苏晚晴他们这边!
几乎在同一时间,站在查卡身边的一个武装分子脑袋猛地向后一仰,额头上瞬间多了一个血洞,一声未吭便直接栽倒在地!
“有埋伏!”查卡反应极快,咆哮一声,瞬间拔出腰间的冲锋枪,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疯狂扫射!他手下的另一人也立刻寻找掩体,举枪还击!
矿坑底部瞬间枪声大作!子弹打在岩石和废弃机械上,火花四溅!
齐景明和屠刚的反应更是快得惊人!在枪响的瞬间,屠刚就一把将齐景明扑倒在地,滚入了一个废弃的矿车后面,同时掏出手枪,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寻找狙击手的位置。
“不是我们的人!”老猫急促地说道,立刻收缩观测设备,“是第三方!”
苏晚晴心脏狂跳!是谁?!霍廷骁的人?还是黑吃黑?或者是…警方?
场面极度混乱。查卡和手下凭借着火力优势,对着疑似狙击点的方向疯狂倾泻子弹。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极其沉着,一枪之后便再无声息,仿佛融入了黑暗。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狙击手吸引时,矿场的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鬼魅般冲出,车灯大亮,直接冲向交易中心!
“警察!放下武器!”扩音器里传出泰语和英语的喊话声!
是泰国警方!他们竟然也收到了消息,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矿坑底部的局面瞬间变成了三方混战!查卡等人调转枪口对着警方车辆扫射,齐景明和屠刚则趁乱试图向矿坑深处逃窜!
“砰!砰!砰!”
激烈的交火声在矿坑中回荡,如同死神的交响乐。
苏晚晴趴在观察点,透过夜视仪死死盯着试图逃窜的齐景明和屠刚。仇人就在眼前,身处险境,她多么希望警方能当场将他们击毙!但她牢记着霍廷骁的指令——旁观。
突然,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屠刚,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手中的枪并非指向警察,而是精准地指向了正在指挥手下顽抗的查卡!
“砰!”
查卡后背中弹,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屠刚的方向,踉跄两步,倒地身亡!
屠刚这是在灭口!防止查卡落入警方手中!
开完这一枪,屠刚毫不停留,拉起齐景明,利用警方与残余武装分子交火的混乱,如同两道幽灵,迅速消失在矿坑深处错综复杂的坑道之中!
警方很快控制了现场,击毙了剩余的一名武装分子,抓获了另一名受伤的。但那辆装着“天使之泪”的货车,以及齐景明和屠刚,却成功逃脱了。
矿场的枪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警车的灯光在无声闪烁。
苏晚晴缓缓放下夜视仪,心中充满了不甘和冰冷的寒意。齐景明和屠刚,又一次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了!而且,他们还见识到了对方更加凶残和狡猾的一面。
“清理现场,准备撤离。”老猫低声道。
就在这时,苏晚晴的加密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霍廷骁的信息:
“戏已看完。齐逃,无妨。‘天使之泪’线索已移交警方。速离。”
苏晚晴明白了。今晚这场“旁观”,霍廷骁或许早就知道警方会介入,甚至可能就是他匿名提供的线索。他的目的,或许并非当场抓住齐景明,而是要打掉这条新的毒品运输线,并让齐景明与当地武装势力产生龃龉,同时,也让苏晚晴亲眼见识到“暗河”生意的血腥与黑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霍廷骁,则是那个引导黄雀的猎人。
苏晚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如同吞噬了无数秘密的巨口般的矿坑深处,咬了咬牙。
“我们走。”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观察点。
返回市区的车上,车内一片沉默。矿场那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屠刚冷酷的灭口,依旧在眼前回荡。
苏晚晴知道,经过今晚,她与“暗河”的仇怨,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商业斗争或个人复仇,而是掺入了更黑暗、更沉重的因素。
齐景明和屠刚虽然逃脱,但他们走私新型毒品的罪行已经暴露,与合作方的关系也出现裂痕。这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但苏晚晴也清楚,被逼入绝境的恶狼,反扑起来会更加疯狂。
曼谷的夜空下,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次矿场交锋,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她的复仇之路,注定将通往更加深邃和危险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