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生物研究所”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艾伦动用了多条信息渠道,反馈回来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论——这家研究所在二十多年前的解散过程异常“干净”。官方记录显示是因“科研方向调整及资金链断裂”而自然解体,核心人员流向分散,原始档案资料或因“年代久远保管不善”而大量遗失。
这种过分的“干净”,本身就透着不寻常的气息。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事后悄然抹去了一切关键痕迹。
苏晚晴坐在书房里,看着艾伦汇总过来的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越是查不到,越是证明当年的水很深。苏国富,或者顾家,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他们到底在掩盖什么?仅仅是为了断绝母亲和秦远的联系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秦远的下落更是石沉大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信息化时代之前,若有意隐藏,确实难以追踪。但苏晚晴有种直觉,他或许并未离开太远,或者,他的消失本身就意味着某种危险。
她将调查重点重新放回苏国富身上。这个利益至上的男人,是当年事件最直接的受益者和可能的参与者。或许,该找个机会,再去会会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了。
就在苏晚晴凝神思索时,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动着“苏瑾轩”的名字。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晚晴微微挑眉,接起电话,语气平淡:“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苏瑾轩略显低沉,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充满敌意的声音:“姐……爸住院了。”
苏晚晴眸光一闪,并不意外。顾氏倒台,苏家受到波及,利益受损,加上之前被她强势拿回股份和母亲遗物,苏国富那股急火攻心,进医院是迟早的事。
“严重吗?”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关切。
“高血压,引发了轻微脑梗,医生说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苏瑾轩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复杂,“他……他刚才醒的时候,念叨着要见你。”
“见我?”苏晚晴唇角勾起一抹冷嘲,“是觉得我如今攀上了霍家,想让我为苏家争取些什么?还是觉得我手里捏着顾氏倒台的内幕,想探听消息?”
她的话一针见血,电话那头的苏瑾轩再次沉默。显然,被她说中了。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苏瑾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姐,你能不能……来看看他?就算……就算只是为了堵住外面那些说我们苏家父女彻底反目的闲话。”
苏晚晴听着弟弟语气里那点微弱的、试图维系家庭表象的努力,心中并无波澜。苏家于她,早已名存实亡。但苏瑾轩……这个前世或许也曾心怀愧疚的弟弟,这一世似乎有了一丝转变的苗头。
去见苏国富一面,或许不仅能探听些关于过去的蛛丝马迹,也能看看苏瑾轩到底是真的改变了,还是另有所图。
“时间,地点。”苏晚晴言简意赅。
苏瑾轩似乎松了口气,立刻报上了医院和病房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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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私立医院VIp楼层,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消毒水的气息。
苏晚晴推开病房门时,苏国富正半靠在病床上,脸色灰败,往日精明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和颓唐。赵倩坐在一旁削着苹果,看到苏晚晴进来,手一抖,水果刀差点划到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瑾轩则站在窗边,看到苏晚晴,眼神复杂地冲她点了点头。
“你来了。”苏国富的声音沙哑无力,他挥了挥手,示意赵倩和苏瑾轩先出去。
赵倩有些不情愿,但在苏国富严厉的眼神下,还是放下苹果,拉着欲言又止的苏瑾轩离开了病房。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苏国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苏晚晴,她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深灰色羊绒大衣,未施粉黛,却气场凛然,与这病室的萎靡格格不入。
“你……你现在,是彻底翅膀硬了。”苏国富喘着气,语气带着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苏晚晴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从容:“托您的福,死过一次的人,总会学得聪明些。”
苏国富被她的话噎住,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和恨意。
“顾家……是不是你……”他喘息着问,眼神死死盯着苏晚晴。
“是他们咎由自取。”苏晚晴没有正面回答,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父亲您应该比我懂。”
苏国富脸色更加难看,他当然懂。兔死狐悲,顾家的下场,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晚晴……”他放软了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虚弱和忏悔,“以前……是爸爸不对,爸爸忽视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现在苏家处境艰难,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看笑话,你……你能不能看在爸爸生病,看在你弟弟的份上,帮帮苏家?霍先生那边……只要他肯稍微抬抬手……”
果然是为了利益。苏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苏家的困难,我可以理解。但霍先生的决定,我无权干涉。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而已。”
她四两拨千斤,再次将苏国富的请求挡了回去。
苏国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恼怒,但很快又被压抑下去。他知道,现在的苏晚晴,早已不是他能拿捏的了。
“唉……”他长叹一声,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眼神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年对你母亲……可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那时候,苏家需要顾家的支持,我也需要稳住局面……”
他开始打感情牌,试图用“身不由己”来博取同情,甚至隐隐将责任推给时局和家族压力。
苏晚晴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她今天来,本就是为了听这些。
“……你母亲……她心里一直有别人,我知道……那个姓秦的……”苏国富像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眼神浑浊地看向天花板,“我当初也是……也是怕她跟着那个穷研究员受苦……才……才……”
姓秦的!他果然知道秦远!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那个研究员……后来呢?”她状似随意地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苏国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浑浊的眼神闪过一丝警惕和慌乱,虽然转瞬即逝,却被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
“后来?哼……”苏国富冷哼一声,带着一种掩饰性的厌恶,“谁知道呢?可能觉得没脸待下去,自己跑了吧!那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他的反应,他的语气,都透着欲盖弥彰的味道。
苏晚晴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从苏国富这里,恐怕很难再得到关于秦远下落的直接信息了。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秦远的消失,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又敷衍地说了几句,苏晚晴便起身告辞。苏国富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走出病房,苏瑾轩还等在外面。
“姐……”他走上前,欲言又止。
苏晚晴停下脚步,看向他。这个少年,眉眼间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戾气,多了几分沉郁。
“好好照顾他。”苏晚晴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对于苏瑾轩,她还需要观察。
走出医院,冰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苏晚晴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苏国富的反应,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看来,调查的方向,必须更深入地指向苏国富本人以及二十多年前苏氏集团的动向。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海外号码。
苏晚晴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起来。
“是苏晚晴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说的是流利的中文。
“我是。您是哪位?”
“我姓霍,”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霍廷骁的姑姑,霍文珺。冒昧打扰,不知苏小姐近期是否有空?我想邀请你,来参加霍家在瑞士的一场私人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