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三号码头,废弃已久。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在空旷的仓库群间穿梭呜咽。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扭曲的阴影拉得老长。这里是城市的遗忘角落,罪恶滋生的温床。
晚上十点五十分,一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滑入码头区域,悄无声息地停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旧仓库门口。车门打开,顾辰独自一人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风衣,领子竖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旧难掩其眉宇间的焦躁、恐惧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手提箱,里面是几乎掏空他个人能动用所有流动资金、甚至抵押了部分隐秘资产的五千万现金。
他站在仓库门口,警惕地环顾四周。风声,海浪声,还有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腥气的空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发出刺耳嘎吱声的厚重铁门。
仓库内部更是昏暗,只有高处破窗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和机器的轮廓,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巨兽。
“我来了!钱带来了!人呢?!”顾辰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有人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他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提箱,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皮鞋踩在满是灰尘和碎石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他走到仓库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时,一个声音从他侧后方的阴影处传来,平静,冰冷,熟悉得让他毛骨悚然。
“顾辰,别来无恙。”
顾辰猛地转身,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苏晚晴缓缓从一堆废弃轮胎后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身形挺拔,眼神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的星辰,却带着冻彻骨髓的寒意。她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给顾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苏晚晴!果然是你!”顾辰咬牙切齿,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是极致的愤怒和被戏耍的耻辱,“薇薇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苏晚晴语气淡漠,“至于你,顾辰,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走得出去吗?”
顾辰心中一寒,强自镇定,举起手中的箱子:“钱在这里!五千万!一分不少!放了薇薇,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否则…”
“否则怎样?”苏晚晴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否则你就让‘暗河’的人来杀我?就像你让屠刚去杀林薇薇灭口一样?”
顾辰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苏晚晴一步步逼近,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剖开他最后的伪装,“利用苏氏洗钱,勾结境外势力,甚至想用龌龊手段窃取苏氏血脉…顾辰,你的罪行,罄竹难书!”
“你闭嘴!”顾辰被她逼得后退一步,精神濒临崩溃,猛地将手提箱扔在地上,从风衣内侧掏出一把漆黑的手枪,颤抖着指向苏晚晴!“都是你逼我的!苏晚晴!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的!把薇薇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苏晚晴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带着一丝怜悯:“杀我?顾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从你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穿透仓库的缝隙,将内部映照得光怪陆离!
顾辰浑身一僵,惊恐地看向仓库大门方向!
“你报警了?!你竟然报警了?!”他不敢置信地嘶吼,握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这种身份,一旦落入警方手中,再加上苏晚晴可能掌握的证据,绝对是死路一条!
“对付你这种渣滓,法律才是最好的归宿。”苏晚晴冷冷道。
“我跟你拼了!”顾辰彻底疯狂,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响!震耳欲聋!
然而,在枪响的前一瞬,苏晚晴似乎早有预料,身体如同猎豹般向侧后方猛地扑倒,躲入一个巨大的废弃机器后面。子弹打在机器外壳上,溅起一溜火星!
“砰!砰!砰!”顾辰如同疯魔,对着苏晚晴藏身的方向连续射击,子弹打在机器和集装箱上,发出砰砰的巨响,碎屑纷飞!
警笛声已经在仓库外停下,传来了警察通过扩音器的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顾辰充耳不闻,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现在只想拉着苏晚晴一起下地狱!他一边射击,一边状若癫狂地向苏晚晴藏身的地方冲去!
就在他即将冲过机器拐角,枪口即将对准无处可躲的苏晚晴时——
“咻!”
又是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致命寒意的破空声!与那晚在废弃工业区听到的一模一样!
顾辰前冲的动作猛然顿住,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持枪的右手手腕——一个血洞赫然出现,手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捂住手腕,发出痛苦的闷哼,抬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仓库顶部一个极其隐蔽的通风口。
又是那个狙击手!霍廷骁的人!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瞬间将他吞没!
与此同时,仓库大门被警方强行破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不许动!举起手来!”
无数红点瞄准了顾辰的身体。
顾辰看着掉落的手枪,又看着从机器后缓缓站起身、毫发无伤的苏晚晴,再看看周围如同天降神兵的警察,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再也没有了丝毫反抗的意志。
两名特警迅速上前,将他制服,铐上手铐。
苏晚晴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顾辰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走。前世今生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得到了一个阶段性的了结。
警方负责人走了过来,对苏晚晴敬了个礼:“苏小姐,感谢您的配合和提供的线索。嫌疑人顾辰,我们正式逮捕了。关于林薇薇…”
“林薇薇被我的人控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也是重要的证人和受害者,我会安排人将她移交给警方。”苏晚晴平静地回答,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警方负责人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今晚能如此顺利地将顾辰人赃并获(地上的手提箱里确实是巨额现金),苏晚晴功不可没。
仓库外,警灯闪烁。顾辰被押上警车,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仓库门口、身影在警灯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却又无比坚定的苏晚晴,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怨毒和彻底的绝望。
苏晚晴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投向了更深沉的夜空。
顾辰伏法,林薇薇落网,苏氏的内患基本清除。但是,她知道,“暗河”依旧隐藏在黑暗深处,那个“齐先生”和屠刚仍然在逃。霍廷骁与她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关系,也仍需小心维系。
黄雀在后,她这只螳螂虽然成功捕到了蝉,但身后,是否还有更强大的猎食者在窥伺?
她拿出加密通讯器,发出了简短的信息:
“蝉已捕。”
片刻后,回复到来:
“善。扫尾干净,静待风起。”
苏晚晴收起通讯器,迎着冰冷的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穷途末路的是顾辰,但她的征途,还远未结束。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