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别墅的生日宴,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破碎的酒气、未散尽的佳肴味道,以及一种更浓重、更令人窒息的——丑闻的气息。
赵倩被苏国富暴怒地拖回二楼卧室,沉重的关门声如同丧钟。紧接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咆哮、尖锐的哭喊和物品摔碎的刺耳声响,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归于一种死寂般的沉默。留下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神色尴尬又带着难以抑制的八卦兴奋,纷纷找借口仓促离去,想必今晚过后,苏家夫人涉嫌侵占家族资产、构陷继女的丑闻,将如同病毒般在上流社会的某个圈子里飞速蔓延。
顾辰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紧闭的二楼房门,又看向独自站在窗边、背影显得单薄又“无助”的苏晚晴,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恼怒、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还有被愚弄的耻辱感交织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向被他视为花瓶、需要他庇护的未婚妻,竟然在自家宴会上,以这样一种看似意外、实则精准无比的方式,引爆了如此威力的炸弹!
他走到苏晚晴身边,试图去揽她的肩膀,语气带着强压的烦躁和一丝虚伪的关切:“晚晴,你没事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录音…”
苏晚晴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微微侧身避开,转过身来时,脸上已挂满了泪痕,眼神惶恐又委屈,完美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的受害者:“顾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手机怎么会…那是妈妈的声音吗?她为什么要那么说我?还要转钱到境外…爸爸他…”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顾辰到嘴边的质问被堵了回去。苏晚晴的反应无懈可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只能压下满腹疑云,勉强安慰道:“别怕,有我在。可能是误会,或者是有人故意陷害赵姨…和你也说不定。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底气不足。录音里的声音太真切了,赵倩的为人,他并非毫无所知。
“嗯…”苏晚晴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冰冷。查?她倒要看看,顾辰会怎么“查”。
这一夜,苏家无人安眠。
第二天,苏国富没有去公司。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别墅里的佣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赵倩的卧室门始终紧闭,据说她哭晕过去好几次,苏灵儿陪在身边,对苏晚晴更是恨之入骨,但在苏国富的盛怒之下,也不敢轻易挑衅。
苏晚晴却像没事人一样,准时去了公司。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悲伤,但对工作却一丝不苟。她越是表现得坚强和专业,就越发反衬出赵倩行为的卑劣和不堪。公司里关于昨晚苏家宴会的流言早已传开,众人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敬佩——同情她的遭遇,敬佩她在如此打击下依然能坚守岗位。
市场部总监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宽慰了几句,并暗示公司会是她坚强的后盾。苏晚晴感激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化悲愤为力量,更加努力地工作,不辜负公司和父亲的期望。她的表现,赢得了更多实质性的支持。
下午,她接到了林薇薇火急火燎的电话。
“晚晴!你没事吧?我的天哪!我昨晚听说的时候都吓死了!赵姨她…她怎么会…”林薇薇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关切”,但苏晚晴能听出那背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赵倩倒台,会不会牵连出她?毕竟,那些流言蜚语,很多都是她们两人合谋的。
“薇薇,我没事…”苏晚晴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就是想不明白…妈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还有那些钱…”她故意提及“钱”字,试探林薇薇的反应。
林薇薇果然更加紧张,连忙岔开话题:“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晚晴,你要坚强啊!不过…你那个录音,到底是哪来的?会不会是有人想害你和赵姨啊?”她开始试图引导苏晚晴怀疑他人,撇清自己。
苏晚晴心中冷笑,嘴上却顺着她说:“我也不知道…手机好像中了病毒…已经拿去修了。薇薇,我现在心里很乱,只有你还能跟我说说话了…”她适时地表现出依赖,稳住林薇薇。
挂了电话,苏晚晴眼神锐利。林薇薇的反应,说明她怕了。赵倩这颗棋子暂时废了,林薇薇和她背后的“齐先生”,会不会有新的动作?她必须更加警惕。
傍晚下班,苏晚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去了城东的小楼。这里是她唯一能喘息和思考的地方。
她打开霍廷骁给的那个加密云端,再次审视那些铁证。生日宴上的录音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关于赵倩挪用公款、利益输送的实质性证据。她并不打算一次性全部抛出。逼得太急,狗急跳墙,反而可能伤及自身。她要像熬鹰一样,慢慢折磨,让赵倩在无尽的恐惧和等待中崩溃。
同时,她开始利用目前在苏氏逐渐提升的地位和影响力,悄无声息地接触和拉拢一些中层管理人员。这些人往往掌握着公司的实际运作细节,对赵倩过往的一些行为也有所察觉,只是敢怒不敢言。苏晚晴以受害者和革新者的姿态出现,许以更好的未来和利益,很容易就赢得了一些人的暗中支持。她在悄然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和势力网。
几天后,苏国富终于走出了书房。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眼神浑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他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家庭会议,只有他、苏晚晴和憔悴不堪的赵倩(苏灵儿被勒令不准参加)。
苏国富没有看赵倩,只是沉声宣布了几项决定:赵倩名下所有由苏家资产购置的不动产、珠宝、股票等,暂时全部冻结,接受内部审计;她在苏氏集团的所有挂职和权限即刻暂停;未经允许,不得离开本市。
这等于变相软禁和抄家。赵倩当场痛哭流涕,试图辩解,但苏国富只是冷漠地挥挥手,让她闭嘴。
然后,他看向苏晚晴,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晚晴,公司那边…你多费心。‘悦颜’项目,全权由你负责。不要让我再失望。”
这句话,等于正式将部分权柄交到了苏晚晴手中。虽然范围有限,但意义重大。
“我知道了,爸爸。我会做好的。”苏晚晴低下头,恭敬地回答,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这只是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第一步。
家庭会议结束后,苏晚晴回到房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个加密号码。
信息依旧简短:
“第一步,尚可。勿骄勿躁,清理门户,非一日之功。林、顾动向,尤为关键。”
苏晚晴看着这条信息,深吸一口气。霍廷骁像一位严苛的导师,时刻提醒她保持清醒,看清真正的威胁所在。
赵倩虽倒,但林薇薇和顾辰,尤其是他们背后可能牵扯的“暗河”,才是心腹大患。而且,顾辰在这次事件中表现出的沉默和试图“调查”的姿态,也颇为可疑。他到底知情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回复道:
“明白。根基未稳,不敢懈怠。林、顾已重点关注。”
放下手机,苏晚晴走到窗边。苏家的风暴暂时告一段落,但更大的漩涡,正在远方酝酿。她就像一艘刚刚驶出港湾的小船,虽然暂时摆脱了岸边的暗礁,却要面对更加浩瀚莫测的深海。
但她无所畏惧。手中的舵盘已然握紧,复仇的罗盘指引着方向。
余波未平,新的棋局,已然悄然展开。而她,将继续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