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军官俱乐部。
张学良一听姐姐提到“高人”郭松龄,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凑到张首芳身边,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姐,你眼光真毒!此人可是个大才!你弟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读好书,结高人,将来是要做儒将的!这是咱们的志向!”他脸上洋溢着独属于年轻人的理想与热忱。
张首芳看着他这认真劲儿,好笑又宠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宏图大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架势:“行啦行啦!知道啦!等你到了吉林,老姐我一定好好帮你笼络笼络你那高人!啊!”
张学良一脸懵逼,眨着眼睛:“我去吉林干嘛?”
张首芳也愣了一下:“你不知道啊?你们卫队旅,马上就要开拔去吉林剿匪啊!”
“剿匪?!”张学良更惊讶了,这事儿他也完全没听说。
“啊!”张首芳肯定道。
“你听谁说的?!”
张首芳随即解释道,“我公公(鲍贵卿)啊!咱爹和我公公在书房关起门来商量了一整天了!不光你去,鲍毓麟也去,他可是我公公的亲儿子,我小叔子!说是让他跟着你一起去历练历练!呃……”
张首芳话还没说完,张学良已经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噌”地弹了起来,也顾不上跟姐姐多解释,急匆匆地就钻进了舞池,目光锁定了正在与妻子韩淑秀享受难得静谧时光的郭松龄。
他贸然插入,歉意地对韩淑秀笑了笑,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一头雾水的郭松龄拉到舞池边缘,附耳低声快速将刚刚得知的消息告知。郭松龄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变得凝重起来。
不远处,于凤至虽然和舞伴跳着舞,但心思全在丈夫身上。她其实最渴望能与丈夫共舞一曲,可惜张学良的心思似乎从没有一刻在她上,这让她感到有些落寞,不过,好在她也习惯了。
看到丈夫与郭松龄耳语几句后便脸色微变、匆匆离去,她也没了跳舞的兴致,轻轻撒开舞伴的手,四顾了一下,便走到吧台大姑子身边坐下。
“啥事啊?汉卿那脸,刚才都煞白了?”于凤至担忧地问道,顺手端起了张学良留下的那大半杯啤酒,喝了一口,她和张首芳同年,都大张学良三岁,论起来,她还大张首芳几个月!
张首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至于吧!一听打仗就脸煞白?那还当什么旅长啊?不会的!”她闭着眼睛选择相信弟弟没那么怂,觉得肯定是于凤至看错了。
于凤至一听“打仗”两个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作为妻子,她最怕的就是丈夫上前线,枪炮无眼。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也不该在人前流露怯懦,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扭过脸去,借着灌下一大口冰啤酒的动作,掩饰此刻内心的担忧与不安,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瞬间失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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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吉林珲春。
日本领事馆已然化为一片废墟。曾经精致的东洋小楼被烈火彻底吞噬,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和扭曲的金属框架,在夜色中冒着缕缕青烟,如同一个巨大的、丑陋的伤疤。烧焦的木料和纸张气味混杂着,异常刺鼻。只有门口那块被熏得乌黑的铜质门牌,还勉强能辨认出“日本驻珲春领事馆”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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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大连。(旅顺)
“八嘎!!”一声暴怒的咆哮从司令部办公室传出。一名日军大佐军官狠狠地将手中的电文拍在桌上,额头青筋暴起,“无法无天!支那土匪竟敢袭击、焚烧我大日本帝国领事馆!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公然挑衅!这是宣战行为!”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几名高级军官围在地图前,脸色铁青。
一名戴着眼镜、神色阴鸷的关东军参谋苍井却上前一步,语气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司令官阁下,诸位,请息怒。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他走到巨大的满洲地图前,手指猛地点在珲春的位置:“珲春地处战略要冲,与朝鲜仅一江之隔!支那政府无能,匪患横行,已无法保障我国侨民与财产之安全!我关东军,完全可以‘保护侨民’、‘维护权益’为名,正大光明地出兵进驻珲春乃至整个东满地区!”
他的手指沿着图们江滑动,将珲春与朝鲜北部连接起来:“一旦我军控制此地,即可与朝鲜驻军连成一片,彻底打开朝鲜向满洲增兵和渗透的缺口!这将极大改善我军在满洲的战略态势!”
这番话让在场的军官们眼神都亮了起来,之前的愤怒迅速被一种更为炽热的野心所取代。
关东军司令武藤信义目光锐利,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下定决心:“哟西!苍井军言有理!匪患必须清剿,帝国权益必须扞卫!命令——”
他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驻辽阳第2师团之第29联队、驻旅顺之独立守备队第一步兵大队、以及驻公主岭之骑兵联队,共计三个旅团级单位,连夜开拔,火速进驻东满地区!务必以最快速度,占领并控制珲春及周边要地!”
“哈依!”众军官齐声领命,眼中闪烁着侵略的火焰。一场以“报复”和“护侨”为名的军事行动,就此拉开序幕,东满的局势,骤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