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乌云遮蔽,天空中下着小雨,常威购置的新宅外,原本寂静的街道上,骤然响起密集而沉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火光次第亮起,吴俊升麾下的骑兵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很快就将宅子围得水泄不通。骑兵们手持长枪,枪口在火把映照下闪着寒光,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吴俊升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声音洪亮:“常旅长!请出来吧,带上米小姐,跟咱老吴走一趟!大帅他要见你们!”
新宅内,米念英闻声脸色煞白,紧紧抓住常威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威哥!怎么办……我不要嫁给那个老头!”
此时,常威的一帮兄弟也已闻讯赶来,虽惊不乱,迅速在院中组成人墙。
封于修指尖寒光闪烁,一枚飞镖灵巧翻转,语气冰冷:“谁想带走旅座,得先问问我手里的‘追魂钉’答不答应。”
宇将军怀抱大刀,刀未出鞘,煞气已显:“我的五虎断门刀,也许久未尝荤腥,早已饥渴难耐!”
雷四喜长剑出鞘,剑尖遥指,衣袂飘飘:“青莲剑在此!今日要带人走,须得从我雷四喜的尸体上踏过去!”
佃雄怒吼一声,运起横练功夫,肌肉贲张,如同铁塔般挡在最前:“看我金钟罩铁布衫!神功护体!护……”
“砰!”
他话音未落,只听吴俊升手中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直接破了他的“神功”……
佃雄:“哎呦!”捂着瞬间见红的手臂,一脸难以置信,“他娘的……你真开枪啊?!”
华元与瘸子老六一左一右护在常威侧翼,眼神警惕。拴子和沈龙虽然武功不济,却也举着短枪与外面黑压压的骑兵对峙。
常威心知今日硬拼绝无胜算,还会连累弟兄,瞬间做出决断。他低声对身旁的华元道:“华元!你轻功最好,找机会带念英从后墙走,直奔山海关!只要进了兵营就安全了!我来拦住他们!”
华元重重点头:“旅座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护夫人周全!”
常威深吸一口气,推开护在他身前的弟兄,大步走到院中,面对吴俊升,朗声道:“吴旅长!我常威在此!我跟你走,不要为难我的弟兄和女眷!”他回头,用眼神严厉制止了想要冲上来的封于修、宇将军等人,“都把家伙收起来!这是命令!”
若自己带头反抗,或许能杀他几十上百个骑兵,但结果必然是吴俊升的骑兵将此处踏平,兄弟们一个都活不了。为了他们的性命,他只能暂时屈服。骑兵一拥而上,将常威及其一众心腹兄弟缴械捆绑。常威看着兄弟们不甘的眼神,却也只能咬牙承受。
且说那华元得了常威命令,趁着前院对峙的混乱,背起米念英,身形悄无声息地掠向后院高墙。他轻功卓绝,几个起落便已接近墙头。然而,就在他即将越墙而出的刹那,墙外黑暗中突然张开数张大网!原来吴俊升老谋深算,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华元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连同背上的米念英一起,被结结实实地罩在网中,重重摔落在地。瞬间,十几把明晃晃的马刀就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米念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次日,大帅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奉天军政商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厅堂布置得如同喜堂,更坐实了外间的传言。
大帅要纳小妾啦!
张作霖身着笔挺的大帅礼服,胸前挂满勋章,红光满面地坐在主位。当司仪拖长声音高唱:“米——小——姐——到——!”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
厅门大开,常威和米念英在卫兵“陪同”下走了进来。米念英穿着素净的衣裙,小腹已能看出明显的隆起。她低着头,脸色苍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显然是以为今日便要被迫与老张拜堂。
全场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这出“拜堂”大戏如何上演。
张作霖看着常威,又瞅了瞅米念英隆起的肚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指着常威:
“哈哈哈哈!你小子!动作可够快的啊你!不过!是个真爷们!啊!哈哈哈……”
他这一笑,把所有人都笑懵了。
老张笑罢,目光转向一脸错愕的米念英,语气带着戏谑:“小米姑娘,你以为我老张兴师动众把你‘请’来,是抓你当老婆的?!”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告诉你们吧!我老张,今天决定,收你为义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这惊天逆转,让米念英彻底愣在当场,脑子一片空白。常威反应极快,赶紧用眼神示意她答应。
米念英回过神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声音细弱却清晰:“哦……愿意!愿意!”
张作霖满意地大手一挥:“那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张作霖的义女了!在场的诸位都做个见证!”他朝吴俊升、汤玉麟、孙烈臣、张作相等老兄弟看去,几人纷纷点头附和。
就在这时,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常威猛地向前一步,当众单膝跪地,朝着张作霖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大帅!常威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常威愿拜大帅为义父!”
张作霖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啊?!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一块儿收了!老子今天儿女双全!哈哈哈……”
全场哗然!紧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议论声。报社记者的镁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拼命记录这戏剧性的一幕。
汤玉麟顶着一脑袋纱布,挤过来拍着常威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小子!以后可得改口叫我四大爷啦!”
吴俊升也捋着胡子,意味深长地对常威说:“小子!事情能有如此圆满结局,你可得好好感谢辅臣在一旁斡旋!”
孙烈臣笑眯眯地补充:“雨亭此举,既全了袍泽之义,又得了虎将佳儿,更显我奉军上下团结,妙啊!”
常威闻言,立刻转向一直沉默微笑的张作相,郑重地磕了个头:“常威,多谢辅帅成全之恩!”
【翌日奉天街头】
报童挥舞着报纸,沿街叫卖:“号外!号外!《大帅认亲常督办,米家千金成义女!》快来看啊!”
几个茶客围在一起,一边看报一边啧啧称奇。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大帅怎么能……”
“我听说本来那大帅的确是想娶米家二小姐来着!”一个消息灵通的压低声音。
“嗨!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另一人抢过话头,神秘兮兮地说,“我三姨夫的二舅在帅府当差,听说那米家二小姐,其实是常督办的小姨子!早就被常督办给……嘿嘿,搞怀孕了!肚子里揣着常家的种呢!”
“我的天爷!那这……大帅还能认她当干闺女?”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帅这是高啊!既给了常威天大的面子,又全了自己的名声,还白得一能征善战的干儿子!一箭三雕!”
“啧啧,这奉天城,真是什么怪事都有……”
街头巷尾,民众们吃着这口反转再反转的“大瓜”,议论纷纷,无不感叹这世事之奇,远超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