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飞舟裹挟着淡淡的灵雾,缓缓落在望仙城郊外的青石坪上。
落地时仅泛起一圈极轻的灵力涟漪,舟身玄木所制的纹路在清晨微光中若隐若现,船头雕刻的青鸾图案似要振翅腾飞。
此时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染着一层橘红霞光,城门处已人声鼎沸 ——
挑着菜担的凡人小贩脚步匆匆,腰间挂着法器袋的修士三三两两并肩而行,偶有御剑低空掠过的剑修,衣袂带起的风卷动街边幡旗。
城门高约三丈,汉白玉基座上刻着繁复的护城符文,“望仙” 二字以赤金镶嵌,每一笔画都透着上古灵力,朝阳洒在字上时,金芒流转间竟隐隐形成一道无形的灵力屏障,将城外的浊气隔绝在外。
檐角悬挂的青铜法器铃铛,每只都刻着不同的卦象,风一吹便发出 “叮铃” 清响,铃声里裹着微弱的清心灵力,能驱散修士周身的疲惫。
空气中除了凡俗市井的烟火气,还弥漫着丹药的清苦、法器的金属冷意,偶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悄然勾勒出这座中三天修士之城的复杂底色。
陆云许辞别执法堂众人时,为首的执法修士还特意递来一枚刻有 “执法” 二字的木牌,低声叮嘱 “望仙城势力盘根错节,遇事可凭此牌暂避小麻烦”。
他接过木牌收入怀中,背上的沙灵剑裹着深灰色剑囊,剑囊边缘绣着细密的土系符文,能掩去剑身灵力。
他脚步轻快却不仓促,玄色衣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路过街边摊位时,目光扫过贩卖低阶符箓的小摊 ——
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拿着一张 “清心符” 向路过的年轻修士讲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红光。
陆云许没做停留,径直走向城中最负盛名的 “聚仙楼”。
聚仙楼矗立在城中央的繁华地段,楼高四层。
朱红梁柱上缠绕着雕刻精美的藤蔓纹饰,每层檐角都挂着写有 “仙” 字的杏黄旗,幡旗在风里舒展时,旗面隐约浮现出淡金色的灵力纹路,那是高阶修士以灵力加持的护楼阵法。
楼前石阶下站着两名身着青色短打的伙计,见陆云许背着剑囊、气度不凡,立刻上前躬身迎客:
“仙长里面请,是要雅间还是大厅?”
“二楼雅间,我与李林浩道友有约。”
陆云许淡淡回应。
伙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连忙引着他上楼 ——
楼梯是梨花木所制,踩上去无声无息,梯栏上雕刻的云纹里嵌着细小的夜光珠,即便在晨光充足的白日,也泛着柔和的白光。
到了二楼雅间,伙计推开雕花木门,屋内陈设雅致:
一张八仙桌铺着天青色锦缎桌布,桌角绣着暗纹仙鹤,两侧的太师椅靠背雕刻着松竹图案。
窗边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 “凝露草”,草叶上挂着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那是能净化空气的灵草。
陆云许走进屋内,伙计麻利地沏上一壶 “云雾茶”,茶盏是青瓷所制,杯底印着聚仙楼的徽记,茶水入杯时腾起的白雾里竟带着一丝微弱的灵气。
可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李林浩仍未出现,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杯壁凝出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布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小二,可知与我约在此处的李林浩道友去了何处?”
陆云许抬手叫住正要退出门外的伙计,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疑惑 ——
他与李林浩约定卯时末相见,如今已过辰时,以李林浩沉稳的性子,绝不可能无故迟到。
伙计闻言身子一僵,连忙转过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双手在身前搓了搓,脚步下意识往门外挪了挪,才压低声音,凑到陆云许身前道:
“仙长有所不知,这事儿小的本不该多嘴,可您既然问起……”
“ 三日前李家突然出了大变故,李公子 —— 就是您说的李林浩仙长,被人举报说‘勾结外门修士,还想篡改家族继承人考核的规则’。”
“现在被族里禁足在李家总部,别说来聚仙楼了,连李府的内院都出不去呢!”
陆云许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中骤然一沉 ——
李林浩是李家旁支子弟,虽修为不算顶尖,但为人正直、做事稳妥,此次家族继承人考核本就处于劣势,如今遭人诬陷,显然是其他候选人想借故除掉他这个竞争对手。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追问:
“你可知是何人诬陷他?李家总部又在何处?”
“是李家长子李昭啊!”
伙计声音压得更低,眼神还警惕地扫了眼门外。
“李昭仙长是嫡出,本就是继承人热门人选,听说背后还有外门势力撑着 —— 具体是哪股势力小的不清楚,只听人说前些日子有黑衣服的修士频繁出入李昭仙长的住处。”
“李家总部在城东区的‘李府’,那地方现在戒备可严了,门口守着的都是筑基期修士,腰间还挂着黑铁令牌,别说外人了,就是李家旁支的子弟,没令牌也进不去!”
伙计说完,又匆匆补了句 “仙长您可别说是小的告诉您的,李昭仙长的人要是知道了,小的可担待不起”。
便躬了躬身,几乎是小跑着退了出去,木门被轻轻带上时,还能听到他快步下楼的脚步声。
陆云许走到雅间窗前,推开雕花木窗,一股带着灵力的风扑面而来。
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穿粗布衣裳的凡人、着锦缎法袍的修士往来交织,卖法器的摊主高声吆喝着 :
“刚出炉的低阶护心镜,能挡筑基期修士一击。”
旁边卖灵果的小贩正给客人称着 “洗灵果”,果子表皮泛着淡绿色的灵光。
他望着这热闹景象,心中却快速思索 ——
李林浩自小在李家长大,对家族忠心耿耿,且素来反感外门邪术,绝不可能勾结外门修士;
至于篡改考核规则,以他的性子,即便知道自己胜算不大,也只会凭实力竞争,断不会用这般卑劣手段。
这诬陷背后定有阴谋,若不能在一月内帮他洗清冤屈,等考核结束,李昭一旦掌控大权,李林浩不仅会失去继承人资格,恐怕连在李家立足的可能都没有,甚至会被安上 “叛族” 的罪名逐出家族。
他正欲转身拿起剑囊前往李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灵力波动 ——
那波动微弱得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若不是他的吞噬道体对灵力感知格外敏锐,根本察觉不到。
陆云许瞬间转身,右手反手握住背后的沙灵剑剑柄,指节微微用力,剑囊上的土系符文泛起一丝极淡的黄光。
木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一道灰影如同狸猫般悄然潜入,落地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看清来人,陆云许才稍稍放松警惕 ——
那是个身着粗布灰衣的老仆,头发已花白,梳得却整齐,腰间系着一块半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 “李” 字。
老仆手中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黑檀木盒,盒身雕着简单的云纹,他神色慌张,额角还渗着细汗,进门后第一时间便反手关上门,又贴着门听了片刻。
确认外面没人,才转过身对着陆云许躬身行礼。
“您…… 您就是陆仙长吧?”
老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努力压低音量,抬起头时,眼中满是急切,浑浊的眼珠里还带着一丝恳求。
“小的是李林浩公子的贴身老仆,名叫福伯。”
“公子被禁足后,一直担心您赴约见不到人会着急,又怕派人明着送信被李昭的人截住,只能让小的乔装成杂役,偷偷从李府后门溜出来给您送消息。”
他说着,双手捧着木盒递到陆云许面前,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这木盒是公子特意让小的带来的,里面有两样东西。”
陆云许接过木盒,入手微凉,盒身带着淡淡的檀木香气。
他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淡绿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枚泛着温润绿光的玉佩,玉佩呈圆形,中间雕刻着李家的族徽,边缘环绕着一圈细小的符文,灵力波动柔和却稳定;
旁边还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纸上用墨笔写着几行工整的小字。
“这枚是李家的‘通行玉佩’。”
福伯在一旁解释:
“虽只能进出李府外院,但总比您在外围打转强。”
“纸上写的是诬陷公子的关键证人 —— 黑市的‘独眼刘’。”
“那家伙收了李昭五百两银子,伪造了公子与外门修士往来的书信和信物。”
“公子说,只要您能找到独眼刘,让他出面作证,或许就能拿到反证,洗清公子的冤屈。”
陆云许拿起玉佩,指尖触到玉佩时,能感受到里面流淌的温和灵力,那是李家嫡系子弟才能拥有的信物。
李林浩竟在被禁足的情况下将其送出,可见对此次洗冤的重视,也足见两人之间的信任。
他又展开宣纸,上面不仅写了独眼刘的名字,还标注了独眼刘在黑市的大致住处。
字迹末尾还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从聚仙楼到黑市的路线,甚至特意圈出了几处李昭可能设下埋伏的地点。
陆云许心中一暖,握紧玉佩道:
“福伯放心,我既与林浩道友有约,便绝不会坐视他遭人诬陷。我定会找到独眼刘,拿到证据,帮林浩道友洗清冤屈。”
福伯闻言,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连忙躬身道谢,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多谢陆仙长!公子果然没看错人!只是小的还要提醒您,黑市在城西区的‘暗巷’,那地方鱼龙混杂,不仅有低阶修士、凡人商贩,还有不少亡命之徒。”
“李昭的人肯定也在找独眼刘。”
“毕竟独眼刘是关键证人,他们绝不会让您轻易找到他。您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实在危险,千万别硬来,公子说…… 说他还能再撑些日子。”
福伯说完,又对着陆云许深深鞠了一躬,才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看了看楼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
便如同来时一般,身形一晃化作灰影,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对面的屋顶后。
城西暗巷与望仙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
这里终年见不到阳光,两侧的房屋都是黑砖所建,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藤蔓叶子上还沾着黑色的污渍,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巷子地面坑坑洼洼,积着发黑的污水,偶尔能看到几只老鼠窜过,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混合气味:
有街角丹药铺飘来的清苦药味,有巷尾法器修补摊的金属灼烧味,还有暗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血腥气里裹着一丝邪异的灵力,显然是修士争斗后留下的痕迹。
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有的是修士打斗时留下的剑痕,有的则是黑市交易的暗号 ——
用炭灰画的三角、圆圈,只有常来此处的人才懂其中含义。
陆云许将沙灵剑的剑囊紧了紧,把福伯给的通行玉佩握在手中 ——
玉佩散发的绿光虽淡,却能掩盖他身上的修士气息,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黑市商贩。
他顺着暗巷入口往里走,入口处守着两个身着黑衣的修士,腰间挂着与伙计所说一致的黑铁令牌,正斜靠在墙边,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两人见到陆云许时,刚要上前盘问,陆云许手中的玉佩微微一亮,绿光扫过两人腰间的令牌,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嘀咕了句 “是李家的人”,便侧身让开了路。
陆云许顺着纸条上的路线往里走,暗巷里的岔路极多,每一条都长得相似,若不是纸条上标注着 “第三个岔路左转,见红漆木门便是”,他恐怕早就迷路了。
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在一条更窄的小巷深处,看到了一扇红漆木门 ——
木门上的红漆早已剥落大半,门楣上挂着一块朽坏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 “独眼居” 三个字,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黑色的油污。
院门虚掩着,留着一道指宽的缝隙,陆云许放缓脚步,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土系灵力,贴在门板上 ——
灵识顺着灵力探入院内,却没感受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轻轻推开木门,“吱呀” 一声,木门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院内是个约丈许见方的小院,地面铺着的青石板早已碎裂,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柴堆旁放着一个破了口的陶罐。
院子中央的石桌上,还摆着一个没吃完的馒头,馒头已经发黑,显然放了有些时候。地面上散落着几枚铜钱,铜钱边缘还沾着泥土,旁边有一道新鲜的血迹 ——
血迹呈暗红色,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湿润,血迹从石桌旁一直延伸到院后的柴房门口,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显然独眼刘刚被人掳走不久,甚至可能还没走远。
“陆道友,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