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火龙撞进地缝的刹那,岩浆柱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抽空了力气。千羽灵脚下一滑,剑柄差点脱手,她本能地往侧方一拧身,手腕翻转将龙纹剑插进裂隙边缘。剑身震颤,嗡鸣声里夹着一丝断断续续的笑。
“这次没甩开我。”
声音轻得像风吹灰烬,可她听清了。龙枭的残魂浮在她身后半步,身形薄得几乎透光,连轮廓都在微微抖动,仿佛随时会散进地底热风里。
她没回头,只把剑柄往岩壁里又送了半寸,双色火焰顺着剑脊倒流,凝成一条锁链缠上他手腕。锁链烧得发红,却稳稳钉进了石缝。
“再甩一次,”她咬牙,“我就把你炼成剑穗挂门上,招魂用。”
残魂低笑一声,没接话。他指尖动了动,像是想碰她肩,又收了回去。
头顶的裂缝开始塌陷,碎石混着熔岩砸落,可就在那一片混乱里,一道裂痕从虚空浮现——不长,就在他们正前方,像被人用刀划开的口子,边缘泛着冷白光。裂痕中央,浮现出一只眼睛的轮廓,眉心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
“那是……”千羽灵瞳孔一缩。
“剑尊的疤。”残魂声音哑了,“千年前,他自己划的。”
话音未落,那道裂痕骤然炸开,无数光点涌出,如星河倾倒。每一点都映着一个画面:龙枭被钉在冰柱上,魂魄撕裂;龙枭跪在焚天谷外,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嘶吼;龙枭站在轮回井边,手里攥着半块桃花酥,笑得满不在乎。
千羽灵呼吸一滞,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脑子,可更扎人的是声音——她听见了。
“善魂入凡,恶魂守器,此为永生劫。”
“那我便守她生生世世,纵使魂飞魄散。”
她猛地转头:“这是……”
“别看画面。”残魂抬手,半透明的剑指轻轻点在她眉心,“听声音。”
她闭了闭眼。耳边只剩那两句话来回回荡,一句冷得像冰,一句烫得像火。
“所以……”她攥紧剑柄,指节发出轻响,“那些冰尸里的女人……每一世死在我前面的……”
“是你。”残魂低声,“也不是你。你是善魂,她们是容器。剑尊把你的魂拆了,一半投胎,一半封在器灵里。我守的,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你’。”
她喉咙发紧:“那你呢?你每一世都……”
“死了?”他笑了一下,“死得明明白白。反正魂碎了还能捡,你要是没了,我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星河突然一颤,一颗光点急速膨胀,画面扭曲——龙枭手持龙纹剑,剑尖对准千羽灵心口,眼神冷得像不认识她。
“他骗了你!”血魔的声音从记忆深处炸出,“从断魂崖开始就在等你死!他要的是剑尊之位,不是你!”
千羽灵眉头一跳,可她没动。她体内的灵根早已透明,双色火焰在经脉里奔涌如江河。她抬手,一缕火焰射出,穿透那幅画面。
火光中,真实浮现:龙枭不是刺她,而是以魂为刃,劈开血魔核心。他自己也碎了,十七片魂魄散在风里,每一片都朝着她的方向飘。
“他篡改记忆。”她冷笑,“可火不认假东西。”
残魂看着她,忽然靠近一步:“怕吗?”
“怕?”她抬眼,“怕的是你每次都不告而别,死得悄无声息,连句交代都没有。”
“这不是没交代。”他声音轻了,“我说了,等你破劫而出。”
星河深处,一道黑影缓缓凝聚,正是剑尊本体残念。他抬手,一道无形禁制在虚空成型,泛着暗金光,像一道锁魂的门。
“触碰者,忘前尘。”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双生魂合,则龙枭灭。”
千羽灵盯着那道门,忽然笑了:“你怕的不是我们合,是你怕他比我更早醒来。”
她抬手,逆转灵根,双色火焰在掌心凝成一把钥匙,形状竟与龙纹剑的太极图一模一样。她一步踏出,钥匙插入禁制核心。
记忆如潮水倒灌——
第三世,焚天谷业火焚城,他替她挡下天雷,魂魄碎成十七片,每一片都刻着她的名字。
第七世,冰窟崩塌,他背着她逃,自己冻成冰雕,临死前还在笑:“这雪真像你上次做的桃花酥。”
第十三世,他抱着她的残魂跳进轮回井,背后插着三把冰锥,嘴里还念叨:“下次别再偷吃我的灵果。”
第十七世,他坠入轮回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她说她没听清。
现在她听清了。
“下次换你找我。”
禁制轰然崩解的瞬间,残魂突然贴近,几乎贴上她的额头。他指尖轻触她眼角,像在确认什么。
“这次……换你等我。”
她伸手去抓,可指尖刚碰到他,那身影就开始淡去,像阳光下的露水,一点一点蒸发。
“别走。”她声音哑了,“你还没把桃花酥还我。”
他笑了,最后一点光影覆上她掌心,化作一枚幽蓝剑印,烫得像刚出炉的铁。
地缝深处,红光暴涨,像是某种东西彻底醒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印,火光映在眼里,烧得通红。她没哭,反而笑出声:“甜的还是咸的?”
岩浆翻了个泡,咕嘟一声。
“你偷吃过的,当然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