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凝成的冰雕裂开那道细缝时,龙枭的剑柄已经滑得握不住。他手指一松,残剑“当啷”一声砸在焦黑的岩地上,溅起一串火星。千羽灵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剑脊,一股滚烫的气流从地底冲出,把她掀得后退两步。
地面裂了。
不是先前那种百米长的巨缝,而是一圈环形裂口,像是有人拿刀在大地上画了个圈。裂口深处涌出暗红岩浆,不冒泡,也不沸腾,反倒像黏稠的血浆,缓缓爬升。三道影子从浆液里浮出来,头颅如狼,四肢如熊,背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晶体,每走一步,晶体就“咔”地响一声,像是关节在错位。
“熔岩兽。”千羽灵低声道,声音干得像砂纸擦过石头。
她没动。龙枭也没动。两人之间隔着半步距离,像是刚才那番对峙还在空气中悬着,谁也不敢先迈出去。
第一头熔岩兽张嘴,喷出一团火。那火不是橙红,而是紫黑色,裹着浓重的硫磺味,一落地就“滋啦”作响,青烟冒起,岩面被蚀出坑洞。千羽灵抬手凝冰刺,指尖刚成型,毒雾扑面而来,冰刺瞬间发黑,化作一滩水。她手臂一麻,低头看去,皮肤上已浮起一片紫斑,像被人用墨笔涂过。
“操。”她骂了一声,甩手把残液甩掉。
龙枭这时才动。他抬手掐诀,剑匣残片悬浮而起,本该结阵成冰,可他指尖一颤,灵力乱窜,匣中最后几粒冰晶“砰”地炸开,碎屑四溅。他左肩伤口猛地一抽,血渗出来,在滚烫的岩地上“嗤”地蒸出黑雾。
千羽灵眼角扫到那雾,心头一跳。她忽然想起焚天谷那本禁术手札里的一句话:“痛极则灵开,血祭眉心,双火自瞳而出。”
她没犹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抹在眉心。热流冲上脑门,她双瞳骤然变色,左红右蓝,两股火焰从眼眶边缘炸开,顺着脸颊蔓延,却不烧皮肉,反倒在空中凝成一道螺旋气流。
熔岩兽扑来。
她抬手,掌心凝出一根冰棱,通体透明,尖端泛着寒光。这不是普通寒冰,是把体内翻腾的朱红火焰强行压下,用灵根最深处的寒脉凝出来的。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熔岩兽俯冲时,眼窝处的晶甲会短暂分离,露出里面跳动的灵力节点。
她侧身,避过兽爪,冰棱直刺。
“咔!”
冰棱没断,兽眼爆裂。暗红晶体从内部开始冻结,裂纹迅速蔓延,整具躯体“轰”地炸开,碎甲四射。可就在尸体崩解的瞬间,一团幽蓝火种从胸腔飞出,像颗火流星,直奔龙枭面门。
龙枭抬剑。
残剑劈出十字刃风,将火种绞成两截。可他动作一滞,肩头伤口“噗”地喷出一股黑血,血珠在空中拉成线,竟缠上了千羽灵颈后的暗金纹路。她浑身一僵,灵力像是被抽走一截,膝盖发软。
“你伤太重。”她咬牙,扯下裙摆一角,蹲身去包扎。
布料刚贴上伤口,就被血珠烫出几个洞。她皱眉,干脆撕成条,绕着肩头缠了三圈。血还在渗,但流速慢了些。
“别管我。”龙枭嗓音哑得厉害,“还有两个。”
话音未落,第二头熔岩兽撞来。千羽灵拽着他肩膀一旋,两人贴地翻滚,躲过一击。她后背撞上碎石,闷哼一声,手却没松。龙枭借力撑起,反手将残剑插进地面,剑身震颤,勉强立住。
第三头熔岩兽没动。它站在原地,头颅低垂,像是在等什么。
地缝又裂了。
这次是从三人脚下裂开。千羽灵跳开,龙枭却慢了半拍,左脚陷进岩浆,靴底瞬间烧穿。他抽腿时,一道黑影从地底钻出——比前几只小,但晶体更亮,眼窝深处跳动着两簇幽火。
幼兽扑向龙枭。
他抬剑格挡,残剑卡进兽口,獠牙咬住剑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幼兽喷出一口黏液,黄绿色,落在地上冒起青烟。千羽灵拽着他后领猛扯,两人翻滚避开,她发带被黏液擦过,当场断裂,青丝散落,颈后纹路完全暴露——蜿蜒如蛇,与龙枭肩头那道一模一样。
幼兽追击。
千羽灵翻身站起,抬手凝冰棱,可体内火焰又开始撕扯,经脉像被两股力道拉扯的绳子。她咬牙,强行将灵力压向掌心。龙枭却突然抬手,将残剑抛向空中。
剑悬着。
他肩头浮出十三道虚影,黑袍银瞳,与幻境中一模一样。虚影抬手,结成环形阵,挡在幼兽前方。黏液撞上阵法,发出“嗤嗤”声,第一道虚影胸口裂开,随即消散,一缕黑气从龙枭心口飘出。
第二道虚影挡下第二波攻击,消散时,又一缕黑气逸出。
龙枭脸色灰白,半跪在地,手撑着岩面,指节发白。
千羽灵看着他,忽然伸手,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一道符。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涂鸦,可当鲜血流过暗金纹路时,纹路突然亮起,与符文共鸣,形成一层光罩,将两人罩住。
地缝深处涌出的邪气撞上光罩,非但没破,反倒被吸了进去。光罩微微震颤,随即反向输出一股纯净灵力,顺着纹路流入龙枭体内。他肩头伤口开始愈合,裂口收窄,血止住了。
幼兽怒吼,猛扑光罩。
撞击声响起,光罩晃了晃,没破。反倒是幼兽被弹飞,撞上岩壁,晶体崩裂,化作一堆碎石。
地底传来一声怒吼:“剑灵残躯,能撑多久?”
声音滚过岩层,整座山震了震。碎石从头顶落下,砸在光罩上,弹开。
龙枭喘着气,慢慢抬头。他看着千羽灵掌心那道未干的血痕,又看向自己肩头——伤口已合,只留下三道浅疤。他动了动手指,残剑还在空中悬着,剑身裂纹更深了,像是随时会断。
千羽灵盯着他,声音很轻:“这纹路……到底是从谁身上来的?”
龙枭没答。他伸手去够残剑,指尖刚碰到剑柄,血迹未干的掌心一滑——
剑落。
残剑砸在岩地上,溅起的火星还没落地,千羽灵已经抬手掐诀。她指尖血痕未干,顺着结界表面画出一道歪斜的纹路,像是谁喝醉后拿刀在石头上刻的符。那纹一亮,三团幽蓝火种就被吸到结界顶上,像被钉住的飞蛾,扑腾两下不动了。
“焚天谷那帮疯子写的禁术,还真能用。”她喘了口气,左眼红得发烫,右眼却冷得像冰井。
龙枭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岩面,右手还保持着抛剑的姿势。他肩头那三道浅疤又裂了,血顺着锁骨往下淌,在滚烫的地面上“嗤嗤”冒烟。他没去擦,只盯着结界顶上那几团火。
“你要把它们压回去?”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
“不是压,是炸。”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结界中央。血珠刚碰上光面就炸成雾,朱红火焰“轰”地冲上去,跟幽蓝火种撞在一起。
两股火没炸开,反倒绞成一股螺旋,越转越快,像口倒悬的磨盘。结界开始震,裂了道缝,熔岩兽的碎晶从缝里被吸进去,瞬间化成黑灰。
“要炸山了!”龙枭突然抓住她手腕。
她甩开他:“炸了正好,这破山早该塌了。”
话音未落,螺旋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