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离开后,赵达功并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窗外沉静的省委大院,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接下来的步骤。公安厅,这把至关重要的“刀”,必须牢牢握在手中,而且要快。
他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刘奋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刘奋恭敬而略带警惕的声音:“赵省长,您指示。”
赵达功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刘奋同志,还没休息吧。最近厅里的工作,你要多操心,大胆抓起来。尤其是队伍纪律和工作作风,我看是到了非下大力气整顿不可的时候了。汉东的经济建设需要一个稳定、清明、高效的治安环境,公安系统绝不能拖后腿。”
他没有明确提及祁同伟的去留,但话中的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让你“放手抓起来”,意味着你将获得更大的权限,同时也承担起整顿的责任。
电话那头的刘奋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太久太久了!刘奋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因兴奋而略显紧绷,但语气无比坚决:“请赵省长放心!我刘奋坚决执行您的指示!一定全力以赴,把厅里的工作抓好,狠抓纪律作风,清除积弊,绝不让公安系统成为汉东发展的绊脚石!保证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赵达功对刘奋的反应很满意。这是一个懂得抓住机会,也懂得表忠心的人。“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党性。”他淡淡地肯定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赵达功嘴角微扬,省公安厅这把利刃,经过今夜的一番运作,终于算是初步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这对于他接下来推行各项经济发展政策,稳固自身权力,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与此同时,奉命前来抓捕那三名轮奸嫌疑人的吕州市局刑警队长正带着队员在祁同伟家外边暗处布控,众人眉头紧锁。直接冲进一位现任公安厅长家里抓人,这压力实在太大,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就在他纠结之际,祁同伟家大门突然打开了。只见祁同伟的妻子梁璐,脸色难看地领着那三个垂头丧气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梁璐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刻意划清界限的冷漠:“你们惹出这么大的祸,谁也保不住你们!赶紧自己去找警察说清楚,别留在这里害人!”
说完,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回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那三人彻底隔绝在外。
三个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早已守候多时的刑警队长眼前一亮,当机立断,一挥手:“行动!”
几名刑警如猛虎扑食般冲了上去,迅速将三人制服、戴上手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甚至没引起太多动静。队长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暗叹,祁厅长这位妻子梁老师这“礼貌的驱逐”,倒是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而从高育良家中出来的祁同伟,早已失去了来时的底气。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失去公安厅长这个位置,他之前做过的许多事情,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薄冰,随时可能碎裂,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必须抓紧时间善后!
祁同伟立刻用加密线路联系了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语气急促而严厉:“听着,我之前让你办的那几份特招手续,还有……还有档案室里标着‘Z’字头的那几份档案,对,就是那些!你马上处理掉!要干净,要彻底!立刻!马上办!不要问为什么!” 祁同伟指的正是他前两天刚刚违规安排进来的几个亲戚,以及一些涉及敏感人物、不便公开的调查卷宗。
挂掉这个电话,祁同伟犹豫了片刻,又拨通了一个极少使用的号码,打给了高小琴。
“小琴,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这边……工作可能会有变动。你……你想办法提醒一下在外面的人,尤其是老丁,让他最近千万藏好了,别冒头,绝对不能被抓住!”
祁同伟不敢说得太明,但高小琴显然听懂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知道了,我会处理。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做完这一切,祁同伟才心力交瘁地回到家中。一进门,他就急切地问坐在客厅里面无表情的梁璐:“我那几个亲戚呢?”
梁璐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刚被吕州市局的人带走了。”
祁同伟身体一晃,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吕州公安局竟然敢在他家外边布控抓人。他知道,大势已去。
第二天一早,阳光刚刚洒进省委大楼,高育良便准时出现在了沙瑞金的办公室。
“瑞金书记,这么早打扰你。”高育良神色凝重,“是关于省公安厅领导班子调整的问题,需要向您请示。”
沙瑞金示意他坐下:“哦?育良同志,有什么想法?”
“沙书记,公安厅肩负着维护社会稳定、保障经济发展环境的重任,责任重大。”高育良字斟句酌,“考虑到当前复杂的形势和繁重的工作任务,我认为祁同伟同志在公安厅长的岗位上,虽然付出很多,但也确实存在一些精力不济、统筹不够的问题。为了加强公安厅的领导力量,更好地服务全省发展大局,我建议对公安厅主要领导进行调整。”
高育良巧妙地将祁同伟的重大错误模糊化为“精力不济、统筹不够”,尽可能地淡化影响。
“哦?”沙瑞金不动声色,“育良同志有具体方案了?”
“是的。”高育良点头,“我已经和分管公安厅的达功省长初步沟通过,我们认为,由现任常务副厅长刘奋同志接任厅长是比较合适的。刘奋同志经验丰富,原则性强,能够胜任。至于祁同伟同志,可以调到省政法委担任副书记,继续发挥他的作用。同时,对于此次吕州事件中,可能存在违规行为的厅内相关责任人,我已经安排省检察院进行前期调查,一定严肃处理。”
沙瑞金心中微微一惊。他昨晚才隐约听到一些关于吕州轮奸案和祁同伟牵扯其中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出手,没想到今天一早,高育良就已经把人事调整方案、后续处理乃至甩锅对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手脚如此之快!这份断臂求生、平息事态的决断,让他不得不暗自警惕。
不过,转念一想,将公安厅从高育良的绝对嫡系祁同伟手中,交到明显更靠近赵达功手里,对自己而言,未必是坏事。赵达功虽然强势,但至少目前主要精力在经济发展上,而且比起根系深厚、盘踞政法系统多年的高育良,将公安厅放在赵达功的控制下,似乎更让人放心一些,至少能起到一定的制衡作用。
想到这里,沙瑞金点了点头,做出了决断:“既然育良同志和达功同志都已经沟通好了,考虑得也很周全,我原则上同意这个调整方案。就按这个意见,尽快上会研究,下发文件吧。”
“好的,沙书记,我马上安排落实。”高育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同时也涌起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省委组织部这次的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关于祁同伟被免去省公安厅党委书记、厅长职务,“另有任用”,以及由省公安厅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厅长刘奋暂时主持省公安厅全面工作的文件,便迅速下达至全省公安系统。
这一纸任免,标志着汉东省权力格局的一次重要洗牌。赵达功的势力得到实质性扩张,高育良被迫收缩防线,而沙瑞金,则在看似让步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也就在同一天,一支由帝都某知名规划设计院专家和投资顾问组成的精干团队,低调抵达了吕州市。以“考察文旅投资项目”的名义,对吕州月牙湖区域,尤其是那片颇具争议的湖上美食城及其周边的基础设施建设情况,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实地调研和评估。
在吕州月牙湖的湖光山色之间,测量仪器悄然架起,来自帝都的规划图纸徐徐展开,这次看似寻常的商业活动,却因其背后若隐若现的身影,为吕州乃至汉东的未来,悄然增添了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