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
秋虫拼了命的想赶在深秋来临之前唱完自己的最后一曲。
施坦威极具力量感的音色。
即便隔了三四堵墙。
也能非常清晰地传进人的耳朵里。
秦丽垂死病中惊坐起。
诧异地看向窗外。
一旁的温天成呼噜声比钢琴还大。
睡得那叫一个香。
压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秦丽没有理他。
掀被子下床。
推开落地窗来到露天阳台。
确定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之后。
一双眸子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哪个不长眼的敢偷偷溜进梓璇的家里。
还动了她的钢琴。
活的不耐烦了?
秦丽二话不说。
顺手抄起一根温天成闲置已久的高尔夫球杆匆匆下楼。
司机小王也被隔壁传来的钢琴声给吵醒。
见秦丽风风火火穿着睡衣就下来了。
立马跟在她身后朝隔壁别墅走去。
江疏并没有把歌唱完。
作为周董的铁杆粉丝。
即便距离它发行还有好几年的时间。
但该给的尊敬依然会给到。
“你的钢琴也是你小姨教你的吗?”
江疏放下手。
温栀立马两眼冒星星地看向江疏追问。
刚刚江疏弹琴时的样子。
竟然让温栀产生了几秒钟的错觉。
眼前的江疏好像和她记忆里的林梓璇重合了。
江疏亲昵地刮蹭了下温栀的鼻子。
来了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别忘了我是谁的儿子,会弹钢琴有什么奇怪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疏心里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他的钢琴既不是林梓璇教的。
也不是冷妙妙教的。
而是他在清北时学的。
巧合的是,教他弹钢琴的那位可爱小老太正是当初教他母亲弹琴的老师。
可以说是师出同门了。
后来老太太更是亲口承认他的钢琴水平已经远超过他的母亲。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了,这是后话。
温栀掏出手机。
跟捡到宝似的打开摄像头。
后悔刚刚自己只顾着听歌,没有把刚才江疏唱的那首歌录下来。
口中嚷嚷着让他再唱一遍。
江疏知道这首歌本不该出现在当下这个时间段。
所以没有给温栀机会。
可又拗不过这个粘人爱撒娇的小东西。
只得说道:
“还记得阿姨经常缠着我妈弹的那首钢琴曲叫什么吗?”
温栀想了想,“好像是什么劳伦斯先生圣诞快乐。”
江疏噗嗤一笑,“反啦。”
说完,他再度抬起键盘盖。
此时,秦丽正抄着高尔夫球杆和司机小王冲到别墅大门口。
果然。
别墅外围的大门已经被人给撬开。
锁孔里还留着两根弯曲的铁丝。
秦丽愤怒地将手中铁丝往地上一扔。
推开半开半关着的大门抬头一看。
楼上还亮着灯。
哪里来的毛贼!
胆子忒肥了吧。
活得不耐烦了敢进梓璇家?
秦丽撸起袖子冲进当院。
开启暴走模式。
楼上。
江疏深吸了口气。
双手放在黑键上。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开场那段轻快中又带着股莫名悲伤的重复音节开始响起。
江疏特意放慢了这段的处理。
只为能更好的和自己的母亲契合。
他看过林梓璇演奏的录像。
还是那位姓岑的小老太太给他看的。
他看了很多遍。
如今回想起来。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永远也达不到自己母亲那种境界。
小老太太明显高估他了。
蹑手蹑脚正在爬楼梯的秦丽在听到这段熟悉又陌生的钢琴曲后。
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是她回来了吗?
秦丽抬手用力拽住了走在她前面小王的衣领。
好悬没给他人都拽下去。
她听林梓璇演奏过许多次这首曲子。
耳朵已经被养刁了。
只是听了一会儿。
秦丽脸上的诧异便随着曲子情绪的逐次递进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意识到此刻正在弹钢琴的人。
只是在模仿林梓璇的节奏而已。
因为真正的她不会把这首曲子演绎得这么压抑暴躁且杂乱。
她的风格永远都是阳光开朗的。
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而这也在告诉秦丽。
楼上弹这首曲子的人的心境肯定非常糟糕。
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怒火全发泄在钢琴上。
她会弹这首闻名已久的曲子。
虽说这首曲子本身是为了宣扬和平,抵制战争中段会显得有些压抑。
可远不如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沉重。
音符是会说话的。
这个家伙绝逼不是什么好人。
心理肯定阴暗得没边。
一首反战曲子活生生被这家伙演绎得像是要去死一样。
这是对林梓璇钢琴的亵渎。
她不能容忍。
手上的力气似乎也因为江疏演绎出来的暴躁阴鸷所感染,变得越来越大。
司机小王的脸色则随着衣领越收越紧。
而变得越来越青。
衣服的线头逐渐崩断。
眼前甚至已经开始浮现走马灯了。
恁妈嘞……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我要辞职!
我受不了了!
怪不得能养出来小姐这种变态。
合着秦丽才是源头!
我要死逑啦……
强烈的求生欲让司机小王不得不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踩到木质楼梯上发出的声响。
将被江疏带进情绪里的秦丽给拉了回来。
司机小王捂着自己差一点就被捏碎的喉咙不住地大口喘气。
脸色这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秦丽没管他。
同一时间。
曲子迎来了最重要的高潮部分。
江疏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他对白清秋背叛自己时对其全是杀意的世界里。
他这一生都是其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本该拥有美好的未来。
然而白清秋却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
几乎毁了他的下半辈子。
恨意在他手中不断积攒。
弹奏的幅度因为心境上的变化而变得更加狂乱。
即便是在一旁举着手机录像的温栀也忍不住开始手抖。
她不是没听过林梓璇弹这首曲子。
温暖得像是冬日里燃烧着的炭火般抚慰人心。
而江疏所展现出来的却如同夹杂着冰碴的寒风,狂暴中带着杀意,冷得刺骨。
好似揪着人的心脏死死不放。
就在江疏徘徊在即将失控的边缘时。
一只手伸了过来。
轻轻盖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随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不让他再继续弹奏下去。
震耳欲聋的琴声戛然而止。
江疏泛着血丝的眼睛逐渐恢复理智。
目光重新聚焦在自己的手上。
这一刻。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坚信永远也比不上母亲。
因为母亲心里有爱。
现在的他。
没有!
只有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