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意念洪流在识海中肆虐,如同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之河,在我灵魂深处激烈冲撞。
一条河流,是秩序与循环。融入其中,意味着放弃自我,成为冰冷规则的一部分,补全那以血脉为祭品的残酷循环。宇文汲、林贵妃、那些死去的皇子皇女……他们的命运将在我手中延续,而我,将成为维持这“平衡”的冰冷工具,如同那尊白玉雕像,万古不变,却也万古无情。
另一条河流,是终焉与孤寂。承载它,意味着踏上一条未知而危险的道路,尝试以自身容纳“凋零”,去替代那古老的“守墓人”,独自面对那躁动不安的“神骸禁忌”。这条路,九死一生,即便成功,也将与永恒的冰冷和死寂为伴,如同这座冰殿,成为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没有第三条路吗?
我抬起头,望向那扇铭刻着古老规则的冰晶大门,目光仿佛要穿透它,直视其后那浩瀚而冰冷的意志。
我就是“变数”。
从我在静思苑偏殿醒来,不甘于既定的祭品命运开始;从我撬动宗庙节点,逆转循环开始;从我吸收“凋零之瓣”,引动神骸躁动开始……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打破所谓的“规则”和“平衡”。
为何到了最后,却要让我选择回归“规则”,或者承担起另一种形式的“规则”?
这不该是我的结局。
我的路,应该由我自己来走!
一股不屈的意念,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从我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它并非针对那冰冷的意志,也并非针对那两条命运之河,而是针对这被设定好的选择本身!
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给出的选项来选?
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去推那扇门,也不是转身离开。
而是将我的意志,我的不甘,我的愤怒,我的疑惑,我对生的渴望,对真相的追寻……所有属于“我”的情感与念头,毫无保留地,化作一股纯粹的、不屈的、充满了“变数”特质的精神冲击,狠狠地撞向了那扇冰晶大门,撞向了门后那冰冷的意志!
“我不是钥匙!不是祭品!不是规则的补全者,也不是你冰冷的替代品!”
“我就是我!”
“这循环,因我而乱!这禁忌,因我而醒!”
“那么,这后果,也当由我来定义!”
“若这天地是盘棋,我偏要做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若这命运是条河,我偏要逆流而上!”
无声的咆哮在灵魂层面炸响!
“轰——!!!”
整个冰殿,不,是整个寂灭雪顶,都仿佛在这一刻震动了一下!
那扇冰晶大门上流转的符文骤然停滞,然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门后那浩瀚的冰冷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并非愤怒,也非赞许,而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愕然与推演被打断的凝滞!
它似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钥匙”,这样的“变数”。不选择它给出的路,反而以自身那微弱却顽强的意志,去挑战它所代表的规则本身!
就在这意志凝滞、规则波动的刹那——
我怀中的玄铁戒指,猛地变得滚烫无比,甚至融化了我胸口的衣物,直接烙印在皮肤之上!它不再传递冰凉,而是释放出一股灼热的、带着某种决绝与解放意味的力量!
同时,我识海中那沉寂的“凋零”意蕴,也仿佛被我这叛逆的意志点燃,不再冰冷死寂,而是化作了一种焚尽万物、终结一切的毁灭之火,与玄铁戒指的力量交融!
我的右臂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表面那青灰色的纹路寸寸崩裂,露出下面更加深邃、仿佛承载了混沌与新生力量的暗沉骨质!
三种同源却不同属性的力量——守墓的冰冷、终焉的死寂、以及我自身那不屈的变数意志——在这一刻,因我的抉择,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突与融合!
“咔嚓——!”
冰晶大门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虽然只是一道裂痕,却象征着某种坚不可摧的规则,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缝隙!
门后那冰冷的意志,波动更加剧烈,它似乎想要阻止,又似乎在……观察?
而我,则在这三种力量疯狂冲突融合的极致痛苦中,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身都在被撕裂、重组!意识在毁灭与新生的边缘疯狂摇摆!
我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白玉雕像的形成、神骸的坠落、循环的建立、宇文皇室的兴衰、柳姨娘的牺牲、墨七的守护、赤燎的火焰、观星阁的星轨、冰海的幽灵、水晶林的墓碑……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因果,仿佛在这一刻,都以我为中心,缠绕、交织、然后……猛地坍缩!
“轰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我体内和门外同时发生!
我失去了所有知觉,陷入了一片纯粹的、混乱的、仿佛万物起源又似终结的混沌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我再次恢复一丝微弱的意识时,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冰殿门前。
冰晶大门上的裂痕依旧存在,并未扩大,但也未曾愈合。门后那浩瀚的意志,已经退去,只留下一片深沉的寂静。
风雪再次开始飘落,落在我的肩头,落在墨七和玄玑子沉睡的身体上,落在这一片死寂的雪顶。
我低头看向自己。
右臂的煞骨恢复了平静,那青灰色的纹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仿佛与周围玄冰融为一体的质感,指尖萦绕的不再是单纯的煞气,而是一丝灰白色的、蕴含着冰冷、死寂与一丝微弱生机的混沌气息。
识海中,“凋零”意蕴与玄铁戒指的烙印依旧存在,但它们不再试图控制我,而是如同成为了我力量的一部分,安静地沉淀在灵魂深处。
我并没有获得翻天覆地的力量增长,也没有成为新的“守墓人”。
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
那冰冷的规则,因为我这“变数”的抉择和反抗,出现了一道缝隙。
循环并未被补全,禁忌依旧在沉睡(或者说被暂时压制),但那条既定的、残酷的命运轨迹,已经被我强行扭转了方向。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依旧四伏。神骸的威胁并未解除,朝廷和“影狩”的追捕不会停止,我体内这混沌初开般的力量也需要摸索和掌控。
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棋子。
我就是棋手。
是点燃烽火的火星,是撕裂夜幕的变数。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布满裂痕的冰晶大门,然后转身,走向昏迷的玄玑子和永远沉睡的墨七。
风雪渐大,将我们的足迹慢慢掩盖。
寂灭雪顶,重归永恒的寂静。
但一粒新的种子,已经在这片死寂的冻土之下,悄然埋下。
它或许会带来毁灭,或许会带来新生。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