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丹的药力如同冬日里的暖流,在冰冷枯竭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带来久违的舒适感。药性炽烈,与我体内的煞气初时有些许冲突,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很快,那新生的煞骨似乎适应了这股阳和之力,甚至开始主动引导、吸收药力中蕴含的生机,用以滋养修复破损的肉身。
半个时辰的休憩转瞬即逝。赤燎准时睁开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率先向密林深处走去。她的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精准地避开那些隐藏的沼泽和毒瘴浓郁的区域,对这片被称为“迷踪林海”的地形似乎颇为熟悉。
我和墨七紧随其后。墨七依旧沉默,但眼神时刻保持着警惕,不仅留意四周环境,更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前方的赤燎。我则一边艰难跟上速度,一边全力运转《山魄铸灵诀》,消化赤阳丹的药力,同时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恢复的煞气,熟悉这具被初步改造过的身体。
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林木逐渐稀疏,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瘴气味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和隐隐的灼热感。脚下的土地变得干燥坚硬,颜色也偏向暗红。偶尔能看到一些裸露的岩石缝隙中,有丝丝缕缕的白汽冒出,带着滚烫的温度。
“快到地火熔窟的外围了。”赤燎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的火毒之气开始浓郁,你们自己小心点,尤其是你,”她侧头瞥了我一眼,“你这一身阴寒煞气,在这里就像黑夜里的火把,格外显眼,也更容易引动地火躁动。”
她的话音刚落,我右臂的煞骨就传来一阵明显的灼痛感!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不仅如此,体内那原本平静流淌的煞气,也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冰块,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与周围环境中无处不在的灼热火毒之气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该死!我立刻明白过来。地脉煞气虽然也属阴寒,但更多偏向于大地深处的沉郁死寂。而此地火毒之气,却是地心岩浆活动散发出的至阳至烈的狂暴能量。我体内的煞气融合了宗庙反噬的阴寒,与这火毒之气属性相克,此刻受到环境引动,竟有失控反*的迹象!
我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不得不分出一大半心神,强行压制体内躁动的煞气,引导它们按照《山魄铸灵诀》的路线运转,试图将其束缚、安抚。但这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试图让水结冰,异常艰难。右臂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那青灰色的皮肤下,仿佛有火焰在血管里流淌。
墨七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低声道:“还能坚持吗?”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对抗体内的冲突上。
赤燎将我的反应看在眼里,非但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才只是外围,真正的熔窟深处,火毒之气是这里的十倍、百倍。如果连这里都扛不住,我劝你现在就掉头回去,还能死得痛快点。”
她的激将法很拙劣,但却有效。我深吸一口那带着硫磺味的灼热空气,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坚定。煞气在意志的强行驱使下,运转速度加快,虽然依旧与火毒激烈冲突,带来持续的剧痛,但那股失控的迹象,竟真的被一点点压了下去。右臂的灼痛感依旧,却似乎……开始适应这种程度的刺激?煞骨在火毒的炙烤下,隐隐传来一种被“淬炼”的感觉。
赤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正常,不再多言,继续带路。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我们穿过一片枯死的怪木林,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向下倾斜的赤红色山谷。山谷中热气蒸腾,扭曲了空气,寸草不生,只有各种奇形怪状、如同被烈火煅烧过的暗红色岩石。山谷的尽头,是一个黑黢黢的、不断向外喷吐着热浪和刺鼻硫磺气体的巨大洞口——那便是地火熔窟的入口!
尚未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空气中的火毒之气浓郁了数倍不止!我体内的煞气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疯狂暴走!
“呃——!”我再也压制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右臂猛地杵在地上!拳头与灼热的地面接触,发出“嗤”的声响,一股灰黑色的煞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周围一小片暗红色的岩石都染成了青黑色,但很快又被更强大的地火热力驱散。
我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与右臂的青灰色交织,看起来诡异无比。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在体内肆虐,意识都开始模糊。
“看来你的‘帮手’要撑不住了。”赤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语气平淡,仿佛在评价一件工具。
墨七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似乎想渡气帮我,却被赤燎伸手拦住。
“别插手。这是他自己的劫数,扛过去,或许能因祸得福,将这身乱七八糟的力量真正融会贯通。扛不过去,死了也是活该,省得进去拖后腿。”
就在这时,我怀中的玄铁戒指再次传来那股熟悉的冰凉!这一次,凉意并非扩散全身,而是精准地汇入我躁动的煞气核心!
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虽然无法完全平息暴动,但这股来自白玉雕像本源的冰冷意志,似乎起到了某种“定海神针”的作用,让那狂暴的煞气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秩序!
趁此机会,我脑海中灵光一闪!《山魄铸灵诀》中一段关于“引煞淬体,水火相济”的艰涩法门浮现心头!之前一直无法理解,此刻在冰(玄铁戒指)火(地火毒气)交攻的绝境下,竟福至心灵!
我不再强行压制煞气,也不再单纯抵抗火毒,而是尝试着,以玄铁戒指的冰凉意志为引,引导那一丝丝侵入体内的火毒之气,与躁动的煞气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接触与碰撞!
“轰!”
体内仿佛发生了爆炸!比之前任何一次冲突都要剧烈!
但这一次,爆炸之后,并非纯粹的毁灭。在那冰与火、煞与毒碰撞湮灭的中心,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带着淡淡暗红色的全新能量,悄然诞生!
这丝能量,既保留了煞气的阴寒沉凝,又融入了一丝地火毒气的灼热暴烈!它如同一个微小的漩涡,开始自发地吸收、转化周围冲突的能量!
成功了?!!
我心中狂震!虽然过程痛苦至极,虽然那丝新生的能量微弱得可怜,但这无疑指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一条将体内驳杂力量真正统合、甚至更进一步的险路!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疯狂而明亮的光芒。我挣扎着站直身体,右臂上的青灰色与红晕依旧交织,但那股失控的暴动,却明显减弱了。
“我……可以了。”我沙哑着对赤燎说道,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经过淬炼后的坚定。
赤燎深深地看着我,那双火焰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讶。
“有意思……”她低声自语,随即挥了挥手,“那就别浪费时间,进去吧。记住,熔窟之内,危机四伏,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
她当先向着那喷吐着热浪的漆黑洞口走去。
墨七扶了我一把,低声道:“小心。”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那丝新生的、冰火交织的奇异力量,迈步跟上了赤燎的脚步。
地火熔窟,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