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扎在刚刚愈合的皮肤上。
我站在废苑的枯藤败叶间,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粗布衣裙单薄得可怜,根本无法抵御深秋的寒意。左肩新生的皮肉在冷风刺激下传来一阵阵紧缩的刺痛,提醒着我方才那场短暂的庇护和最终冰冷的逐客。
玄铁戒指紧紧攥在右手掌心,那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坚实之物,仿佛与柳姨娘那枚遗留下的戒指隔着时空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等待钥匙……”
守墓人那沧桑而淡漠的声音犹在耳边,却虚无缥缈得如同这晨间的薄雾。
钥匙?什么钥匙?在哪里等?等到何时?
一切都是谜。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像他说的,像地下的鼹鼠,躲藏,忍耐。
我迅速环顾四周,辨明方向。这里不能久留,刚才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必须尽快离开御花园范围,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脑海中飞快闪过皇宫的布局图——那幅在秘档洞窟看到的、烙印在脑海中的能量脉络图!
冷宫节点附近,还有几个能量流动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盲区**!那些地方,要么是彻底废弃、无人问津的角落,要么就是有着特殊原因导致“怨核”的力量也难以完全渗透!
其中一个盲区,似乎就在……**皇家藏书楼**的**地下废库**附近!
那里堆满了前朝遗留的、被认为无用或晦气的杂物典籍,常年封锁,守卫松懈,正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目标既定,我不再犹豫。
压下身体各处依旧叫嚣的虚弱和疼痛,我拉低粗布衣裙的兜帽,遮住大半面容,凭借着对皇宫布局的熟悉和那幅脉络图的指引,如同真正的幽灵般,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避开偶尔巡逻经过的侍卫,躲开早起打扫的宫人。皇宫很大,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重伤初愈的身体依旧笨拙,好几次差点暴露,全靠一股狠劲和对路线的精准判断才险险避开。
终于,一座巍峨却难掩陈旧气息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皇家藏书楼。绕到宫殿后方,一处被杂草半掩的、不起眼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门锁早已锈蚀。
就是这里!
我警惕地四下观察,确认无人后,用尽力气掰开那锈死的卡榫,侧身钻了进去,又迅速将铁门恢复原状。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楼梯。空气浑浊,带着陈年纸张和木头腐朽的味道。
顺着楼梯向下,推开一道同样破旧的本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其巨大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地下空间。真正的地下废库。
这里堆满了如山般的废弃桌椅、书架、卷轴、器皿……所有东西都蒙着厚厚的灰尘,许多已经腐朽不堪。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几个极小的通气孔透入微弱的天光。
但在这里,我确实感觉到那股被“怨核”注视的压迫感,减弱到了最低点!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大部分窥探。
暂时安全了。
我松了口气,靠着一个巨大的、蒙尘的书架滑坐下去,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再次浸透了后背。这一路逃亡,几乎耗尽了刚刚恢复的些许气力。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我强迫自己盘膝坐好,闭上眼睛,尝试引导丹田内那沉寂的暗金气旋。
然而,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那气旋依旧沉寂,但对周围环境中游离能量的汲取速度,却变得**极其缓慢**,近乎停滞!仿佛这片区域不仅隔绝了“怨核”的窥探,也隔绝了大部分天地能量的流通!
怎么回事?!
我猛地睁开眼,心中惊疑不定。若无法汲取能量修炼,我如何恢复?如何变强?难道要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躲藏下去?
不甘心!
我再次尝试,更加拼命地催动那卷皮卷上的基础法门,甚至尝试去感应掌心那枚玄铁戒指。
依旧徒劳。能量如同被冻结的河流,难以引动分毫。
就在我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
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身旁那个巨大书架上堆积的、如同垃圾般的卷轴和古籍。
这些……大多是前朝遗留、被宇文氏皇室认为无用或禁忌而废弃的东西……
前朝……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我所修炼的那卷皮卷法门,其根源本就源自前朝!甚至可能与那场失败的献祭、与那“怨核”同出一源!它在此地运转滞涩,是否因为……它与这片区域的某种“排斥”?
那如果……我反过来呢?
不去汲取那些被“怨核”污染同化、或者被此地屏障隔绝的天地能量。
而是去尝试……**解析、剥离、甚至逆转**这片区域本身存在的、那层无形屏障的**构成法则**?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几乎是异想天开!
但那守墓人封印符文的手段,那冷宫窃取能量的状态,还有我自身血脉的特殊性……似乎都隐隐指向了某种可能性——**对规则的理解和利用,或许比单纯的力量积累更重要**!
说干就干!
我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灵台,不再试图引导能量,而是将感知力放大到极致,去细细“触摸”、去“倾听”这片空间里那层无形屏障的“韵律”。
过程比引导能量更加抽象,更加困难。我的精神力本就未完全恢复,此刻更是如同在迷雾中摸索,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耗尽。
但我没有放弃。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废库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感觉灵魂都快因这种极致的消耗而枯竭时——
嗤。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轻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我“看”到了!
在那无形的屏障壁垒之上,无数细微的、由古老能量构成的符文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玄奥的规律流转、生灭!
它们并非铁板一块!之间存在极其细微的**间隙**和**波动**!
而我所修炼的皮卷法门,其核心符文结构,竟然与这屏障的某些构成部分,有着惊人的**逆向相似性**!
就像一把锁,和一把造型奇特、却可能开启它的钥匙!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如果……我不去汲取能量,而是用我这点微弱的力量作为“撬棍”,模仿那皮卷法门的逆向运转,在最恰当的“间隙”出现的瞬间,去**撬动**甚至**短暂改写**一小片区域的屏障规则呢?!
不需要多,哪怕只改写一瞬,只开辟一个针尖大小的“孔”!
或许就能引来源源不断的能量!甚至……能让我窥见这屏障构成的更多奥秘!
赌了!
我凝聚起最后所有的心神和力量,依照那瞬间的明悟,将丹田气旋逆转!一股微弱却极其尖锐的逆向力量,如同最纤细的探针,精准地刺向屏障流转符文那一闪而逝的“间隙”!
嗡——!
屏障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想象中更加磅礴、更加精纯、却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从那被强行撬开的“针孔”中汹涌而入,疯狂灌入我的体内!
“呃啊——!”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如同被充气的皮囊般猛地膨胀起来!经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能量瞬间撑裂!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
那能量太过庞大!太过古老!根本不是我现在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
要爆了!
就在我即将被这股力量彻底撑爆的刹那——
我右手掌心那枚一直沉寂的玄铁戒指,突然**发烫**!
紧接着,一段更加晦涩、却仿佛早已等待多时的**法诀碎片**,如同被激活的传承,直接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那法诀并非用于引导或吸收能量,而是……**构筑**!以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引导着那涌入的狂暴能量,在我体内急速**构筑**成一个极其微小、却复杂精密无比的**临时符文**!
这符文形成的瞬间,那涌入的狂暴能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不再疯狂破坏我的身体,而是被那符文疯狂抽取、压缩、转化!
痛苦骤然减轻!
而我,也借此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我福至心灵,来不及细想那法诀从何而来,立刻依照那临时符文的运转方式,拼命引导着剩余的能量,不再试图纳入丹田,而是将其导向左肩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既然身体无法容纳,那就用来**淬炼**!淬炼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
嗤嗤嗤——
能量流过,新生的血肉、经脉、甚至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又在那符文的转化下,被强行锻造、强化!过程痛苦无比,宛如再次凌迟!
但效果也极其显着!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处的皮肤变得更加坚韧,经脉拓宽了不少,甚至连骨骼都似乎密度增加,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金色!
当最后一丝涌入的能量被消耗殆尽时,那临时符文也完成了使命,悄然消散。
我瘫倒在地,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肺叶如同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但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成功了!
虽然险死还生,但我真的撬动了屏障!引来了能量!甚至还意外激活了戒指里的传承,学会了如何利用过剩能量淬体!
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方向!
一条与前人截然不同的、更加危险、却也可能更强大的路——**解析规则,撬动法则,以天地为炉,淬炼己身**!
就在我沉浸在巨大的兴奋和疲惫中时——
咕噜噜——
一个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从身旁那巨大的书架上传来。
我警惕地抬头望去。
只见因为我刚才能量冲击的震动,书架顶层一本极其厚重、蒙尘的古籍被震落了下来,砸在地上,书页散开。
而从那散开的书页夹层中,掉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书页,而是一张材质特殊、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绢帛**!
绢帛之上,用某种古老的、暗红色的颜料,绘制着一幅……**地图**?
不,更像是某种**构造图**!
图的中心,是一个被无数锁链和符文禁锢着的、不断蠕动变化的**黑暗核心**(怨核!),而周围,标注着九个极其复杂的**能量节点**的精确位置和**干涉方法**!
这九个节点,赫然与我之前在秘档洞窟看到的那面岩壁上的**能量脉络图**的核心节点对应!但更加详细!甚至标注出了每个节点的**薄弱处**和**反向注入能量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这简直……简直就是一份**针对“怨核”的爆破手册**?!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
我猛地扑过去,捡起那张暗金色绢帛,双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这……这就是守墓人所说的“钥匙”吗?!
不,这不仅仅是钥匙!这可能是……能彻底炸毁那鬼东西的**引爆器**!
柳姨娘……她让我来找墨先生……难道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张……她或许早已准备好,却无法亲自实施的……**最终底牌**?!
就在我心神激荡,难以自已之时——
**嗡……**
地下废库的入口方向,那扇锈蚀的铁门,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被外力触碰的**震动声**!
有人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