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阵法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眼球。镣铐滚烫,死死咬住腕骨,疯狂抽取着力量,那感觉比前世剖腹更甚,像是要将我的灵魂都拧绞出来,投入熔炉!
“呃啊——!”我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喉咙里溢出破碎的痛吟,每一寸筋骨都在尖叫。视野里猩红一片,只能模糊看到萧煜背对着我的、冷硬如石的背影。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他只想要答案,只想榨干我这具皮囊里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剧烈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反而像一盆冰水,猛地浇醒了我几乎涣散的神智。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仇未报,债未偿,我怎能死在这个男人手里!
他说……“被强行剥夺后又侥幸残存”……他知道命格被夺!他甚至能感知到残存的气息!那他是否也知道破解之法?他囚禁那男孩宇文昊,是为了什么?保护?还是……另有所图?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
赌一把!赌他和宇文铭不是一路人!赌他对这命格另有图谋!
就在那撕扯之力几乎要将我意识彻底撕碎刹那,我猛地抬起头,透过猩红的阵法光芒,看向那个冰冷的背影,用尽全部力气,从齿缝间挤出破碎却清晰的字句:
“……他们……死了……我杀的……”
抽扯的力量骤然一滞!
虽然依旧痛苦,但那疯狂的撕扯感明显停顿了一瞬。
萧煜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红光映照下,他的脸半明半暗,看不清具体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诧、审视,以及更深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锐利探究。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更没料到,我能在那样的痛苦下开口说话。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阵法的光芒依旧炽盛,镣铐依旧滚烫,但那股疯狂的吸力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抑制了,维持在一个既让我痛苦不堪、又不会立刻毙命的程度。
他在等我继续说!
赌对了!他暂时不会让我死!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疼痛。
“……宇文铭……和苏真真……”我断断续续地,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用邪术……夺我命格……孕子……欲杀我……我……先动了手……”
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半真半假,将最骇人的结果抛给他,却隐去了血祭阵法的细节,只归结于反抗杀人。
“……尸体……沉在了……荷塘……”我补充道,给出了一个可以验证的答案。
萧煜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要剖开我的头颅,直接阅读我的记忆。
空气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远处水珠滴落的空洞回音。
他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
良久,他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问题:“他们用何种邪术夺你命格?”
我猛地一噎。
他关注的不是皇子被杀这件滔天大事,而是……夺命格的邪术?
“……不……不知……”我艰难摇头,这是实话,“只记得……很疼……像魂灵……被撕碎……”我刻意描述着那痛苦的感受,试图激起一丝……哪怕一丝的同情或共鸣。
但他眼底只有冰冷的计算和审视。
“他们从何处得来的术法?”他又问,语气急迫了些许。
“……不……知……”我依旧摇头,努力睁大眼睛,让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显得脆弱又无助,“我……我只想活着……我有错吗……王爷……他们……他们还要害昊儿……”
我猛地抛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他似乎在意的名字——宇文昊!
果然,听到“昊儿”二字,萧煜的眼神骤然一缩,周身冰冷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仿佛被触怒了逆鳞的凶兽!
“你知道昊儿?”他一步跨前,几乎要踏入阵法范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骇人的威胁,“你还知道什么?!”
阵法的红光因他的靠近而一阵剧烈波动,撕扯之力再次增强!
“啊!”我痛得惨叫一声,身体剧烈痉挛,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萧煜猛地停住脚步,手指极快地在身后某个地方一动。
阵法的吸力再次被强行压制下去。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本能地喘息。
“……我……我听见……他们说话……”我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说昊儿……是……最好的……容器……养着……他的残命……以待……以待……”
我故意停顿下来,剧烈咳嗽,仿佛虚弱得无法继续。
“以待什么?!”萧煜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以待……下一次……命格转移……”我终于说了出来,然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彻底软倒在地,闭上了眼睛,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阵法依旧散发着不祥的红光,但那股吸力似乎彻底停滞了。
我能感觉到,萧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身上,充满了巨大的震惊、滔天的怒意,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权衡。
他信了。
至少,信了部分。
关于宇文昊的部分,显然戳中了他最核心的秘密和逆鳞。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我听到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冰冷风暴。
然后,是脚步声。
他走到了我身边。
冰冷的阴影笼罩下来。
我紧紧闭着眼,全身的肌肉却都绷紧了,预备着承受任何可能的后果——是觉得我没有价值了,直接下杀手?还是……
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我的下颌,力道很大,迫使我的脸抬了起来。
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寒意,激得我皮肤一阵战栗。
我不得不睁开眼,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纯粹杀意和审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东西——一种看到了意外变数、正在重新评估价值的、属于猎食者的光芒。
“你想活?”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又像是恶魔的低语。
我看着他,用力地、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眼神里只剩下最纯粹的、对生的渴望,以及历经巨大痛苦后的脆弱和空白。
“……很好。”他松开了我的下颌,站直身体。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的气刃精准地斩过!
咔嚓!咔嚓!
我手腕上那对滚烫的镣铐应声而断!
失去了镣铐的束缚和阵法的抽取,那股撕心裂肺的痛苦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到极致的无力感,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
身下阵法的红光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只留下地面上那些焦黑的符文痕迹,以及空气里残留的、令人作呕的能量焦糊味。
昏暗的石殿里,只剩下那一盏青铜油灯还在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明明灭灭。
他垂眸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侥幸从陷阱里爬出来、却已奄奄一息的猎物。
“你的命,暂时留下了。”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若有一字虚言……”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血腥的形容都更加令人胆寒。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提起那盏青铜油灯,大步向着黑暗深处走去。
“跟上。”
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两个字,回荡在空旷的石殿中。
我趴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依旧残留的剧痛席卷全身。
看着那即将融入黑暗的背影,我知道,我从一个地狱,踏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却暂时能喘息的地狱。
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我咬紧牙关,拖着剧痛虚软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地跟上了那道冰冷的背影。
黑暗在我们身后合拢。
前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