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的冰凉并非停留在表面,而是如同活物,径直沉入我的识海深处!
那瓣“凋零之瓣”所化的流光,在进入识海的刹那,便悄然散开,没有带来任何冲击或痛苦,反而像是一滴墨汁融入了无边的黑暗,化作了一种更加本质的、关于“终结”、“寂灭”、“轮回尽头”的冰冷法则意蕴,与早已盘踞在此的、来自白玉雕像的意志碎片,以及那宗庙反噬的阴寒印记,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与交融。
仿佛它们本就是同源而出,此刻只是回归本位。
一瞬间,我对自己体内这乱七八糟力量的感知,变得清晰了一丝。那宗庙反噬的阴寒,似乎并非单纯的破坏性能量,其深处,也隐藏着一丝与“凋零”同源的、属于规则层面的冰冷。而玄铁戒指,以及它背后那尊白玉雕像,其力量本质,似乎也与此息息相关——执掌某种循环与终结的权柄?
这个念头让我通体冰寒。若真如此,那我所谓的“变数”,是否从一开始,就仍在某种更大的、冰冷的“规则”算计之内?
“吼——!!!”
地火蜥龙暴怒的咆哮将我从瞬间的恍惚中惊醒!它金色的竖瞳死死锁定在我身上,那眼神中的恐惧已被更加疯狂的暴怒取代!火莲受损,如同触犯了它的逆鳞!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周身暗红色鳞片片片倒竖,岩浆湖中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向它汇聚!它要拼命了!
“不好!它要引爆地脉核心!”赤燎脸色骤变,她显然看出了蜥龙的意图,“快走!再不走我们都得给这畜生陪葬!”
她再也顾不得那剩余的火莲,抬手便是连续数箭,并非射向蜥龙,而是射向我们头顶上方几处看似不稳定的岩层结构!
“轰轰轰!”
箭矢爆炸,巨大的石块如同雨点般落下,暂时阻隔了蜥龙的视线和行动。
“走!”
墨七一把抓住因右臂剧痛和识海冲击而行动迟缓的我,身形暴退,向着来时的石径冲去!
赤燎紧随其后,动作比我们更快,她脸上满是肉痛和不甘,显然对未能取到完整火莲耿耿于怀,但性命攸关,她也只能果断放弃。
“蝼蚁!毁我圣莲!休想逃走!”
身后传来蜥龙歇斯底里的咆哮,以及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整个熔窟开始剧烈震动,顶部的石块簌簌落下,岩浆湖沸腾咆哮,仿佛末日降临!
我们沿着狭窄滚烫的石径亡命奔逃,身后是不断崩塌的通道和席卷而来的灼热气浪与碎石。墨七几乎是拖着我前行,我的右臂如同废掉般垂着,每一次晃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新融入识海的“凋零”意蕴与体内各种力量交织碰撞,让我的意识时而清明时而混乱。
赤燎在前方开路,她的箭矢成了开山斧,不断击碎挡路的落石,为我们开辟生路。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次行动,她损失巨大,不仅未能得到完整火莲,还招惹了一头发狂的守护兽,更是目睹了我身上发生的、超出她理解的诡异变化。
“走这边!”在一个岔路口,赤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更加狭窄、热气稍弱的通道,显然她对熔窟的结构极其了解。
我们一头扎进那条通道,身后的崩塌声和蜥龙的咆哮声被曲折的岩壁阻隔,渐渐变得遥远,但整个熔窟的震动却愈发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
不知在黑暗灼热的通道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一股相对清新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
出口!
我们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冲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已经身处迷踪林海的另一侧边缘,身后是依旧在隐隐震动、冒着浓烟的地火熔窟山脉。温暖的阳光(或许是黄昏)洒在身上,驱散了地底的阴霾与灼热,带来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噗通!”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牵动了五脏六腑。右臂依旧剧痛,但那种崩碎感正在缓慢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承载了重量的麻木。识海中那冰冷的“凋零”意蕴缓缓沉淀,与玄铁戒指、反噬印记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不再剧烈冲突,反而让我的灵台有种异样的“清净”感,只是这种清净,带着万物终结的死寂意味。
墨七也靠着一棵树坐下,脸色苍白,气息紊乱,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状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赤燎站在不远处,看着依旧在隐隐震动、烟尘弥漫的山脉,脸色变幻不定。良久,她才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我,最终落在我那明显异于常人的右臂和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冰冷气息的脸上。
“你……”她张了张嘴,似乎有无数疑问,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赤燎说话算话,既然你们帮我……算是帮了忙,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我答应你们的,还是会做到。”
她抛过来一张看似粗糙、却标注着精细路线的兽皮地图。
“这是离开迷踪林海,前往北境‘流风城’的安全路线。到了流风城,再去观星阁就容易多了,那里有直达的飞舟。”她顿了顿,补充道,“观星阁那帮神棍,规矩多,眼高于顶,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彻底看穿,随即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茂密的林海之中,干脆利落。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原地,只剩下我和墨七,以及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我们相顾无言,这一次地火熔窟之行,可谓损失惨重,狼狈不堪,但也并非全无收获。我得到了一瓣诡异的“凋零之瓣”,右臂煞骨似乎经历了某种未知的蜕变,对自身力量的认知也更进一步。而墨七,伤势加重,但也获得了前往观星阁的明确路径。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待体力稍微恢复,我们便依照地图指示,踏上了前往流风城的道路。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
前路依旧未知,观星阁能否解决我身上的隐患?那尊白玉雕像和刚刚融入的“凋零”意蕴,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脚步蹒跚,却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