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那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称呼,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死寂的石室里。
我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扶着石壁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石壁中去。
他为什么又叫我阿姐?!这种近乎本能的、撕心裂肺的依赖和认定,到底从何而来?!我分明没有弟弟!
萧煜猛地转过头,那双刚刚缓和些许的眼眸瞬间再次结冰,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钉在我脸上!那里面翻涌着比之前更甚的惊疑、审视,和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骇人厉色!
“他为什么,”萧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叫你阿姐?”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我的脊背上,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毫不怀疑,只要我的回答有丝毫不能令他满意,下一秒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碎我的喉咙!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内衫。
解释?如何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否认?在男孩如此清晰、如此依恋的呼唤下,任何否认都苍白得可笑,只会更加激怒眼前这个随时可能失控的男人!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男孩,也不是试图辩解,而是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身体晃了两下,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茫然的神色,声音虚弱而破碎:
“……我……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
我紧紧蹙着眉,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神涣散,努力地“回忆”着什么:“……听到他叫……这里……好像有什么……要炸开了……一些……很模糊的……碎片……”
我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目光“无助”地看向萧煜,带着哭腔:“……好像……有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感觉?……是命格……是命格被撕裂的时候……留下的吗?!”
我将一切都推给命格被剥夺时可能产生的混乱和残留影响!这是最合理、也是最无法证伪的解释!
果然,听到“命格撕裂”、“残留”,萧煜眼底的凌厉和杀意微微一顿。他显然深知那种邪术的霸道和诡异,会对施术者和承受者造成何种不可预知的影响。
他依旧死死盯着我,但周身那骇人的杀气似乎不再那么沸腾。
石床上,宇文昊因为方才那一声呼唤似乎耗尽了力气,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小手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萧煜的衣角。
就在这时——
嗡……嗡……
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镶嵌在墙壁上的铜铃,突然自行轻微地震动起来,发出低沉却急促的嗡鸣声!
萧煜脸色猛地一沉,豁然转头看向那铜铃!
那是……示警的装置?!
几乎同时,一阵隐约的、嘈杂的喧哗声,似乎隔着厚厚的石壁和漫长的甬道,极其模糊地传了进来!
“……搜!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殿下失踪已久,陛下震怒!定要找到线索!”
“……崔嬷嬷说最后见到殿下是在新房附近……”
是外面传来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有人在强行搜查府邸,甚至可能……已经找到了这地下入口的附近!
是宫里来人了!皇帝发现了宇文铭失踪!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被他们发现这里,发现我和萧煜,发现垂死的宇文昊……一切就全完了!
萧煜的反应极快,他眼神一厉,毫不犹豫地抬手猛地一拍身旁石壁某处!
咔咔咔——
机括声响起,石室一侧的墙壁竟然缓缓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狭小、仅容一人藏身的黑暗密室!
“进去!”萧煜一把抓起我,根本不容我反抗,直接将我推入了那间狭小的密室之中!他的力道极大,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内壁上,伤处剧痛,眼前发黑。
紧接着,他将石床上昏睡的宇文昊连同那件披风一起抱起,迅速塞了进来,压在我身上。男孩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像一块冰,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想死,就闭嘴,用你的血吊着他的命!”萧煜的声音在外面急促响起,冰冷无情,“若他死了,你就给他陪葬!”
话音未落,滑动的石壁迅速合拢!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煜那双在黑暗中依旧冷冽决绝的眼睛,以及他快速将药箱、银针等所有痕迹一扫而空的动作。
咔嚓。
密室彻底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怀中冰冷昏睡的男孩,以及外面那越来越清晰的喧哗声和脚步声!
我被困住了!和这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叫我“阿姐”的男孩一起,成了萧煜藏匿起来的、不能见光的秘密!
黑暗中,我紧紧抱着怀里这具冰冷的小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弱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流逝。萧煜最后那句“用你的血吊着他的命”如同魔咒,在我耳边回荡。
外面,搜查的声音已经逼近石室门口!甚至能听到刀剑敲击石壁的声响!
“……大人,这里有扇石门!”
“……打开它!”
“……好像有机关……”
怀里的男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气息更加微弱。
我没有选择了。
绝境之下,一股冰冷的狠厉再次从心底涌起。
我猛地低下头,再次咬破自己刚刚凝结不久的舌尖,撬开男孩冰冷的唇齿,将温热的血液一口口渡了过去。
在绝对黑暗的禁锢里,在外部步步紧逼的危机下,我抱着这个身份成谜、与我命运诡异交织的男孩,如同两只被命运逼到角落、只能依靠彼此鲜血暂时维系生命的困兽。
外面石门开启的扎扎声,如同碾磨在心脏上。
我的血,能为我们换来一线生机吗?
还是仅仅……延缓了最终审判的到来?